正是陈班头生怕夜长梦多,无心逗留。
只不过吕老儿应该庆幸的是,充当主力的贼人很清楚的认识到,自己还不能很好的控制力道,瞧着吕老爷与街旁秋树相仿的身子骨,心道自己虽已能“举重若轻”,但还没达“举轻若重”的境地,生怕一拳下去,这吕县爷当场便要丢了性命。
“嗯,回来了!”
“老爷,您没啥事的话,那小的就告退了!去把那俩父女放掉。”
“回来了!”
两位不识愁是何滋味的年轻人,就这样折腾到雄jī唱晓,方才各自歇去。
第二日直到日上三竿,醒言这才起来穿衣洗漱,然后便去看居盈起来没有,在走廊内却碰巧遇上居盈家的车夫。那车夫跟醒言道了声早,然后似乎无意中提到,昨天那望湖街上被抓去的那对卖药父女,已然被放出来了。
甫一进屋,吕夫人看到丈夫如此狼狈,不觉惊呼一声,顾不得责他迟归,只着忙问他出了何事。吕老爷却不作答,一把揽过妻子,颤抖着叫了声:“娘子!”却发觉自己的娘子已经是鹤发斑斑,心下更是百感交集。
这一夜,多少人无眠。
醒言听了这消息立马喜形于sè,按捺不住便去候着居盈起来,然后便把这好消息赶紧告诉她。居盈听后也是乐不可支,看来昨晚那两场“捉放曹”起了作用,一晚上的奔波辛劳没白费!
不过正要找他,吕县爷便赶紧回到楠木椅上正襟危坐,然后便唤他进来。
“尽快放掉!!!”
瞅了一眼正进来的陈魁,吕县爷心下顿时有了计较,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润润嗓子,然后咳嗽一声,便从他最擅长的玄学开始,滔滔不绝,为最后暗示陈魁放人大作铺垫。
一大早赶过来请示老爷放人,却被吕县爷当成了水湖社的同道,yīnyīn阳阳有有无无的一大通,直guàn得陈大班头是晕头转向。正自嗯嗯啊啊的不住称是,这陈魁却突然想起昨夜那俩jiān险贼人的凶狠手段,特别是那午时之前准时放人的警告,顿时毛骨悚然,再也顾不得打扰正说得兴起的吕老爷的清兴,截住个话头chā言道:“吕县爷,小的有急事禀告!”
“哦?什么事?”
被打断正自jīng心构建着的长篇铺垫,吕县爷心下着实不高兴,但这时却也不便发作,尽量和颜悦sè的让陈魁慢慢禀来。
声辞并茂的演讲,终于在吕县爷的浑身冷汗中结束。以一个恐怖的威胁作为结语,两位不速之客扔下他扬长而去。
“噗!”
吕县爷口里茶水一口喷出!
忽见老爷神sè怪异,陈魁着了忙,赶紧把昨晚失眠一夜才准备好的说辞,用最诚恳最谦卑的语气娓娓道来,论证昨日自己对那对父女实在是一场误抓。陈魁先为自己的失职作了沉痛的检讨,最后更表示为了弥补自己的工作失误,主动要求从自己薪饷里扣除释放那对父女的赎银,作为对自己疏忽大意的惩罚。
此时吕县爷心中已打定主意,虽说以往这陈班头逮到颇有姿sè的女子,便似猫儿见到腥一般再无放过之理,但这次无论如何也要bī他放手,因为昨晚那俩贼人的恐怖话语可是言犹在耳。要是这陈班头实在不识相,也只好拿这品级压他。只是最好还是不要撕破脸,毕竟自个儿以往的不良之事这陈魁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那事先充分认识到此事艰难的陈大班头,却没料到今日这吕老爷竟如此好说话。原来悲壮的决定拼着破财也要从这爱财如命的吕老官儿处虎口夺食,却不成想今日不知吹了什么风,没费多少口舌这县老爷便痛快的准许放人。委实想不出,这向来“鹭鸶腿上劈肉,蚊子腹内刳油”的吕县爷,竟还有如此廉洁高古的另一面。
“自己以前是不是有些误会他了?不管怎的,昨晚的化险为夷和今天的顺风顺水,看来一定是自己的诚心祈祷被菩萨听到,保佑着自己总是能逢凶化吉。这事办完后,便得赶紧去那老爷庙还愿,把昨晚许下的那只大猪头尽快给菩萨送去!”
“多谢老爷关心,属下以后一定注意!
嗯?鼻青脸肿?!一直心神不宁的吕老县爷直到这时,才发现属下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恰似开了座染坊,便赶忙亲切的询问这位忠心的属下发生何事。
“呃,这点小伤,是小的昨晚倒洗脚水,不防那天黑地滑,脚下滑了一跤,就磕着了颜面……”
“哦,那陈班头以后可要注意脚下。”
“这厮今日倒来得恁地早!”
“咦?老爷您的脸上……”
原来这时陈班头也发觉,面前的吕老爷脸上,也破了几道血痕。
“这个……其实是昨晚我见你主母怀里那小猫叫得心烦,便想要抓它扔出门去。却不料反被那畜生抓伤了几道!”
“哦!那老爷您以后也要当心了。”
两人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不过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喜悦。不管明日结果怎样,总算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并且平平安安的回来了!
只不过,恰如牛嚼牡丹般大煞风景,面对如此浪漫凄迷的秋街夜sè,居然有人熟视无睹。只见那西林街的拐角处,正有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夜sè的掩护下,忐忑不安的等待着受害人送上门。
且略过这俩年轻人“弹冠相庆”不提,再说那吕崇璜吕县爷,一大早便急急赶到县衙,正在那书房之中转圈儿,冥思苦想如何找个说辞命那陈魁放人。正是说曹cào曹cào便到,却听得门外陈魁陈班头求见。
陈魁陈班头正自胡思乱想,这吕崇璜吕老爷也是暗自庆幸。不知怎的,平时倒没怎么发觉,今天他越看陈班头那鼻青脸肿的面容,便越发觉得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