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发出一片低哗,众人脸上第一次流露出惊讶与认真的神情。画面中那位印度裔青年看起来最多23、24岁,半抬着头,鹰隼般的双眼,冷峻而又傲慢。丽莎心里一紧,觉得这双眼睛似乎曾在哪里见过。
“不止这一场。经过人面识别系统的反复比对,我们可以确认,这个人至少出现在过去5年内、全球21次的‘地震’现场,并且有14次被监控或路人拍摄到做了同样的动作……请问各位,这样的概率究竟有多大?”罗伯特又tiáo出了十几张印尼、秘鲁、海地、日本等地发生地震时的照片,用激光笔一一圈出那人的身影。
丽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垂下眼睑不再理会。或许是因为她从小在修道院长大的缘故,对于异性的示好与亲密举止总是觉得很不自在,就连与未婚夫相处,也都循规蹈矩,不越雷池一步。遇到这么个轻浮的人,实在有些难以消受。
刹那间,亨利从头皮凉到脚底,恐惧得无法呼吸,就像置身于一场噩梦。每个房间的窗户都是从内锁闭,出口只有寝宫的那扇大门,他目不交睫,连哈欠也不敢打一个,教皇又怎会眼睁睁地从密室里凭空消失?
“这就是我召集各位参加本次会议的原因。”罗伯特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转而切换了一个在直升机上拍摄的视频,“以下是四个月前,我在北京亲手拍到的画面,每一帧都是真实的。”
国际刑警总部大厦的平面图上找不到第七会议厅。这间神秘的会议厅位于地下三层,只有在特别的时候,经过特别的授权才能进入。丽莎·苏格拉底在这儿工作了四年,今天第一次置身于此。
接着他头上一凉,像被什么水珠滴中,就连那本翻飞的《圣经》上也多了几点暗红的wū渍,恰好染在了《启示录》的章节上:
法国,里昂。
“过去的八年中,我们tiáo查了数以千计的神秘事件,发现这些事件并不是孤立的,彼此之间性让互为因果,甚至与世界地的灾难也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就像是冥冥之中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在暗中纵。比如1934年5月,美国中西部原突然掀起的那场‘黑风bào’……
众人哄然,丽莎心里一沉,脱口而出:“那架飞机撞击世贸中心后,92名乘客全部遇难,怎么可能有人存活?你确定没有认错人?”
罗伯特微微一笑:“我们不相信肉眼,只相信高科技。每个人除了指纹不一样外,双眼瞳孔之间的距离、眉心到chún线的距离,全都是独一无二、无法改变的。如同我先前所说,根据人面识别系统的反复比对,此人不仅曾出现于这两次航班,还至少出现在21起全球‘地震’的现场。
亨利心里涌起一种不祥的感觉,下意识地抬头望向祭坛上的十字架,猛地大叫一声,就像被雷霆打中头顶,双膝发软,“嗵”地跪倒在地。
罗伯特打开投影仪,右后方的幕布上出现了一幅幅惨如地狱的黑白画面,狂飙卷舞,沙尘漫天,隐隐约约能看见拔地飞起的房屋和牲畜。
这人名叫罗伯特,似乎是美国fbi的高级探员,半年前在华盛顿的“全球有组织犯罪交流会”上,曾再三sāo扰过自己,想起他自命不凡、嬉皮笑脸的姿态,忍不住又皱了皱眉头。
是他?丽莎一愣,惊愕与愠恼一齐涌了上来。
“各位女士、先生,早上好,”罗伯特的视线扫过她脸上时,眼睛突然一亮,显然也认出她来了,又露出那副花花公子的表情,冲她眨了眨眼,粲然一笑,“我是美国imu的探员罗伯特·塞吉塔里亚斯。感谢各位拨冗来参加这次的紧急会议。这次会议中所提到的所有内容,都属于特级机密,这也是只请诸位参与的原因……”
玻璃门无声地滑开。门禁的语音设备里传来温柔的法语:“欢迎您的到来,祝您愉快。您有一个重要的会议,8点30分,在第七会议厅。”
他将图片放大,用激光笔对准路面上迸开的一个深壑:“根据北京方面的排查,周围方圆三公里内,都不存在任何炸弹爆破或其他的‘人工震源’。唯一能解释这场‘地震’的,就是这个人的这个举动……”
汽车广播里说,这是欧洲千年来最冷的一个冬天,今夜将有一场bào风雪。
他又tiáo出了四张人像照片,并排放在一起:“左起第一个人,名叫丁洛河,19岁,北京人,画家,去年八月在云南梅里雪山写生时,死于雪崩。左起第二个人,身份不明,乘坐上海飞往北京的航班,飞机坠毁于西藏,是四个生还者之一,他自称是一年前亡故的丁洛河,后从山顶医院逃走,下落不明。左起第三个就是这位一拳打飞卡车的‘贾若无’,身份证上显示是福建人,但经查验,当地并无此人。最后一个就是长满蛇鳞、率先冲入山顶神殿的神秘青年……各位仔细看看,觉得他们长得像不像?”
“2005年至今,imu对此人进行了全方位的追踪,发现2008年汶川地震时,他恰巧也在四川旅游。我们以此为契机,与中国政府达成了合作。七个月前,北京监测到几艘不明飞行物坠落在司马台,立即封锁了附近山区。有意思的是,这印度人几乎也在同期抵达北京,出现在‘恰巧’发生地震的司马台山区。十天之后,他又神奇地出现在了这座雪山神殿……”
“你们现在行到的就是第二个神秘组织的徽章,”罗伯特tiáo出一张双蛇交缠的图案,“在西方,蛇是魔鬼撒旦的标志,但是在东方,特别是中国,蛇却是神圣的图腾。中国的神话里许多重要的神祗几乎都是人而蛇身,比如创世大神盘古与伏羲、女娲。伏羲、女娲代表一yīn一阳,他们彼此相缠的图案,就是yīn阳太极图的具象表现。所以这个组织的名称就叫作‘盘古’”
他目光炯炯地环视着台下,一字一顿地说:“但无论这颗头骨是什么,‘盘古’和‘太岁’显然认为它和玛雅传说中的2012世界末日有关,他们得到它,就是为了摧毁一切敌对的力量。我可以明确地告诉各位,如果不尽早将他们降伏,世界末日或许真的就会在接踵而来的灾难中降临。”
投映的画面切换回一连串北京地震的现场照片,沟壑遍布,汽车或接连相撞,或陷入坍塌的断层,人群哭叫奔逃,惨不忍睹。那位神秘的年轻人腰上绑着登山绳,悬在崖下,左手紧紧抱着婴儿,右拳朝上猛挥,竟将一辆从崖顶冲下的大卡车撞得冲天飞起。
会议主内渐渐安静了下来,丽莎心里突突狂跳,正想多问些关于“诺亚方舟”的细节,松下雄彦又已抢先发话了:“塞吉塔里亚斯先生,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这个‘帝释天’究竟隶属于什么神秘组织?为什么要做出这样可怕的事情?为什么至今都没有人宣称对这些灾难负责?另外,如果你说那艘巨船真的是‘诺亚方舟’,为什么会沉理在北京郊外的地底?‘帝释天’和他所代表的组织进入方舟的目的又是什么?”
顿了顿,柔声说:“根据最新的线报,红sè通缉令中的这五个人已经抵达伦敦,将参加明天夜里苏富比拍卖行举办的‘梵高·最后一年’拍卖会。从现在开始,我们还有38个小时拯救世界。”
“我又看见在天上有异象,大而且奇,就是七位天使掌管末了的七灾,因为神的大怒在这七灾中发尽了。”
镜头晃动,但仍可以清楚地俯瞰到下方壮丽的景象。云海茫茫,一道鱼脊似的巨大山脉纵贯南北,积雪皑皑。冰川和融雪的雪水沿着山脊两侧隆隆奔泻,汇集成“回”字形的天湖,溢过隘口,形成声势浩人的瀑布,穿过云雾,直冲入下方的大海。
绕过树林,金头公园的湖面倏然扑入视野。积雪斑驳的草地上,数十只梅花鹿听见引擎的轰鸣,远远地跑开。一群白鸽从她上方掠过,穿过碧蓝的天空,飞向那更加碧蓝的湖面。
丽莎驾车离开国际刑警总部时,已经是中午一点。原本碧蓝的天空又已乌云密布,黑压压地如cháo涌动。狂风尖啸,不断地从这辆老旧雷诺车的缝隙里嘶嘶钻入,仿佛要将车子扯成碎片。
“不知各位是否听说过imu?”讨厌归讨厌,他的声音倒是挺有磁性,“2002年,美国政府收回对51区的直属管辖权后,成立了美国联邦tiáo查局神秘现象tiáo查科,简称imu,专门tiáo查发生在北美的所有超自然神秘现象。
罗伯特说:“照片中的这些人,全都找不到任何记录。但我们有足够的理山相信,他们都是同一个人,就是这位自称‘丁洛河’的神秘人物。我们认为,他很可能就是‘盘古’组织的领袖,并策划、参与了20世纪以来全世界发生的120多起巨大灾难……”
露娜·阿葵芮雅思站起身,微笑着做了个“安静”的手势,用带着法国腔的英语说道“塞吉塔里亚斯先生说得没错,视频拍摄的景象的确就是北京,只不过不在地上,而是位于司马台长城地下几十公里的某个地方……”
她打了个寒噤,咬着chún犹豫了两秒钟,终于颤抖着指尖,摁下了手机里储存已久的那个号码。
“我们同样不知道这个孩套的身份,暂时将他称作‘x’。在现有的所有资料库里,都找不到这个孩了的曲孔和指纹,唯一能够确认的,是帝释人一直尾随其后。事实上,我们也是在追踪他们的过程中,意外地找到了第二个神秘组织。”
在他的上方,《最后审判》的画上,鲜血淋漓地写着阿拉伯数字“730”和一行大字:“除了我,你们不可有别的神。我指着我的永生起誓:谁得罪我,我就从我的册上涂抹谁的名!”
其他人显然也看出来了,窃窃私语。坐在她身边的俄罗斯代表露出一丝讥讽的冷笑,举手说道:“你们美国人该不会仅凭着这些模糊不清的照片,就认为这几场黑风bào都是外星人干的吧?”
会议室里哗声再起,众人交头接耳,惊疑不已。这些照片拍摄于各个历史时期,有的是出于战地记者之手,有的出自灾难中的生还者,还有的来自于现场的监控镜头。
周围响起一片附应声,纷纷对蒙在鼓里表示不满,但更多的仍是震骇与惊愕,无法相信世上竟真有如此庞大的“诺亚方舟”,能容纳山川湖海、史前万兽,并且还沉埋在远东的地底。
韩国代表霍然站了起来,愤愤地叫道:“国际刑警组织的宗旨就是促进成员国紧密合作,所有汇集的资料都必须及时地共享和交换,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作为国际刑警成员国与中国邻邦的大韩民国,直到现在才知道?”
“我们找遍所有的数据库,都没有发现这个人的资料。他第一次出现,是今年八月,在北京的一家酒店里,登记的姓名是‘贾若无’,那时他身上还没长满蛇鳞,面孔也有些许不同。几天后,他和那位代号为‘x’的孩子一起出现在司马台附近的地震现场,并英雄似的从裂壑悬崖下救出了一个婴儿。”
“无独有偶,1960年3月和1月,苏联新开垦地区先后两次遭到黑风bào的侵袭,经营多年的农庄毁于一旦。仅仅3年后,该地区又一次发生了风bào,这次风bào的影响范围更为广泛,受灾面积达两千万公顷。”
会议室面积不到100平方米,陈列了64个座位,简洁肃穆,和她想象的完全不同。但在这看似简陋的外观下,却隐藏着诸多前沿高科技的玄机。比如可以防止窃听录音,防止黑客侵入与信息泄露,防止电磁与电源传导泄密……甚至可以防御威力最强猛的导弹,保证所有人员与信息的安全。可以说是世界上最隐秘的“安全屋”之一。
ufo?丽莎心里咯噔一跳,照片上都有一个椭圆形的黑影,lún廓虽然有些模糊,但看起来像极了飞碟。
“丽莎·苏格拉底,国际刑警反恐处特别探员。”她将拇指摁住自动门禁锁,轻快地说道。镜面上立即呈现出她的脸颜,栗sè短发,白腻的瓜子脸,一双蕴含笑意的淡蓝sè眼睛。
前方飘起了雪花,一片片悠扬翻卷,越来越多,漫天飞舞,不到十分钟,罗纳河两岸又变得白茫茫一片。
会议室内发出一片惊呼。眼见为实,但即使亲眼目睹,仍难以相信一个人的力量竟能恐怖至斯!
丽莎的心里又是怦怦一阵急跳。这两人不管以何种标准来衡量,都绝对是俊男美女,除了外貌,还带着说不出的奇特魅力,就像是混于沙砾中的钻石,熠熠夺目。尤其那叫高歌的男人,眼神凌厉,yīn郁冷傲中透着莫名的悲伤,仿佛孤独而脆弱的孩子,激起她潜埋的母性。
亨利打开寝宫的门,领着他们蹑步而入,试探着低声叫道:“圣父?圣父?”无人回应。
“那场风bào以每小时96~160公里的速度自西向东推进,形成一个东西长2400公里,南北宽1500公里,高3.2公里的巨大的移动尘土带,穿越整个北美大陆,造成了西部土地长久沙化,三天三夜后才消失在大西洋的海而上。
“我们曾一度怀疑他与基地组织存在某种关联,但经过大量线索的排查,可以确定他属于一个迄今为止没被任何国家的情报机构发现的神秘组织。而这个神秘组织,至少和过去30年里72起全球重大灾难有关。
就在他说话间,视频里的画面又发生了一系列令人震惊的变化。那座雄伟的神殿连着巍峨的雪山一起朝下坍塌,轰鸣着撞入海里。巨浪喷薄,到处白茫茫一片,分不清哪里是大海,哪里是云天。
他在卫星照片的右侧tiáo出了一张地震现场拍摄的照片,激光笔的红光指着右侧照片中一个半蹲在裂壑边的年轻人:“请注意他拳头的位置,他拳头下迸开的裂缝,就是卫星照片显示的地震震源……”
他等了几秒钟,见台下众人都一声不吭,便举起激光笔,在那几幅照片上指点比划“这里,这里,这里……看出来了么?”
这里是欧洲戒备最为森严的区域之一,到处都是摄像头,每一道门都由最先进的电子锁控制,要想出入,除了储存有个人资料的电子通行证外,还需要相匹配的视网膜、指纹和声音三重验证。
她浑身僵冷,思绪如乱麻,紧握方向盘的双手不住地发抖,脸上却依旧滚烫如火。
8点29分,灯光逐渐转暗,只有一束仍雪亮地照着主席台,四周随之安静下来。
“谢谢,我想塞吉塔里亚斯先生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露娜接过罗伯特的激光笔,嫣然一笑,将画面切换回“丁洛河”、帝释天、高歌、苏晴、代号x的男孩头像照片,“邀请各位参加本次会议,就是为了全球联手,剿灭‘盘古’、‘太岁’这两个最大的恐怖组织。除了冻结他们在各国的资产、追查疑似机构之外,还要尽快让这五个人伏法。”
罗伯特所在的直升机被迫转向朝外飞去,惊险万状地穿过石雨。但此时那座“飞来峰”已经冲上了万丈高空,在茫茫云雾里折射着水晶似的炫目光芒,越来越远,很快消失不见。
她忍不住放慢车速,眯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嘴角泛起微笑。这晴朗的早晨是两个多月来最美的光景,空气里尽是草木与泥土的气息。然而最美的东西总是短暂的,稍纵即逝,如同这个世界。
一座银白雄伟的希腊式神殿巍然矗立。数以百计的人正从四面八方朝神殿上冲去。那个印度青年赫然就在其中。他突然腾空翻身,一拳重重地击打在地面上,裂壑应声进开,整个山顶连着神殿一齐剧烈震动。
14张照片中,那印度青年半蹲在地,右拳捶击地面,其中几张可以清晰地看见地上随之迸开的巨大裂缝。众人又是一阵哄然,显然对于人力能造成这么恐怖的灾难依旧觉得不可思议。
投影的画面中果然出现了一大群骑着bào龙的蛇鳞怪人,与众多翼龙、猛犸、剑齿虎等史前动物一起惊吼狂奔。那情景就像在观看《侏罗纪公园》之类的好莱坞特效大片。
“早上好,小姐。”警卫点了点头,微笑着将电子通行证递还给她。她嫣然一笑,驾车缓缓驶入这片数米高的篱笆树墙与铁栅包围的禁地。
众人纷纷转头朝中国代表望去。那人四十多岁,方脸小眼,没说话,只是而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就像激流中的岩石一样岿然不动。
然而在众人听来,他这想法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幻灯片的画面变成了三张照片,他指着中问的那个清瘦老人,说“此人是亚洲‘华夏南洋控股集团’的董事长华宗胥,几年前失踪,四个月前宣布死亡。我们怀疑他是‘盘古’集团的资助人之一,但目前尚无确切证据。只能根据一些线报,对‘华夏南洋’进行商业犯罪tiáo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