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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光年2·诸神之战 > 第二幕 星星的轨迹

第二幕 星星的轨迹

预展以jī尾酒会的形式进行。从二楼的窗口望去,穿着礼服的男男女女端着酒杯,徜徉在九幅梵高的油画前,有的彬彬有礼地相互致意,有的听着专家指点介绍,附耳密密私语。

丽莎心里猛地一沉,周围发出一阵惊讶的低哗。

那女侍者托着盘子站在人群外,黑白相间的裙装裹住娇小玲珑的身材,暗红sè的蓬松短发遮住了大半的小脸,涂着蓝sè眼影,睫毛又弯又长,正仰着头,惊愕地盯着展厅里那幅刚刚揭开红幕的油画。

“各位,我要向你们隆重推介接下来的这幅拍品。”走到第六幅油画前时,彼得森停住脚步,露出凝重得近乎夸张的神情,“除了本次拍卖的‘夏夜’,这幅以‘秋夜’命名的作品将是十年来最轰动世界、最独特的梵高作品。它所画的,不是向日葵,不是麦田,也不是星空,而是一个极为罕见的、梵高从未涉及的题材。”

这幅画为什么会在这里?丁洛河xiōng膺如堵,脑子里一片缭乱。

画布上,玄小童笑靥如花,正温柔甜蜜地凝视着自己,一如那夜烽火台上的情景。

不到六点,伦敦已陷入沉沉的夜sè里。风越来越大,雪花纷乱地飞舞着,扑落在窗玻璃上,融化成一丝丝冰水,蜿蜒滑落,窗外的点点灯光随之变得浮动迷蒙起来。

玄小童被飞碟掳走后,生死不明,他常常会想起他。起初还只是隔三差五地记挂,有如尖针刺扎,后来却变得越来越频繁。

吃饭时,想起他笑吟吟地说要顿顿给自己烧好吃的牛肉;喝水时,想起他扮着鬼脸将溪水泼到自己身上;睡觉时,想起他冰凉的泪珠与哭肿的眼睛;洗澡时,想起自己脱去衣裤跃入水中时他羞红的脸……即便走在路上,也会突然无缘无故地想起他,想起他的一颦一笑,想起他的一举一动,想起他对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那些当时只道是寻常的话语,这时想来,也每每牵肠挂肚,如剜似绞。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在此之前,他从来不知道思念一个人是这样的滋味,哪怕当初与女友分手,哪怕暗恋着苏晴,哪怕想念着如隔yīn阳的父母……也从来不曾有过如此深入骨髓的甜蜜、酸楚与疼痛。

更糟糕的是,他不知道玄小童究竟是谁,是人是鬼,和他在一起的日日夜夜究竟是真实的,还是时空扭曲所造成的幻觉?但他就像是着了魔,沉沦于一场分不清虚实的幻梦里,无法醒来。

他浑浑噩噩,涂涂抹抹,画了许多关于玄小童的画,速写、素描、水彩、油画却常常画完了,又搓揉撕毁。无论怎么画,总觉得画不出他万分之一的神韵,画不出他嘴角眉梢似笑非笑的神情,画不出他凝视自己时温柔如醉的眼睛。

除了眼前的这幅画。

心里一动,难道是那位神秘人?除了他,再没有人进出过自己的顶层公寓。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为了破坏“盘古”的行动,还是别有深意?

不知为什么,画完这幅画后,他驻足长立,突然浑身发抖,火烧火燎,感到了一种尖锐如割的悲喜与无地自容的恐惧。

丁洛河心里也跟着突突直跳起来。这幅画笔触狂野,sè彩浓烈厚重,看起来颇似真品,但再一细看,又似乎有些过于刻意。梵高的作品一向备受追捧,只要出现于市场,必创天价,这张画的起拍价稍显“保守”,仅为5200万美金。

经过几个月来的相处,他们已经变得十分熟稔亲密,丁洛河一边和苏晴开着玩笑,舒缓绷紧的心弦,一边彬彬有礼地挽着她加入参展的人群。“盘古”筹谋许久准备这次的行动,就连两人的礼仪举止也是专门聘请了东南亚的王室顾问予以指导,有板有眼,从容大方。

此刻,重新面对着那双炙热如火、深邃如海的眼睛,他就像被席卷一切的沙尘bào摧毁,被摧毁一切的海啸卷溺,那些潜埋在心底的情感全都如岩浆喷涌,再也不能自已。

其实很早之前,他就隐隐约约知道这个答案了,只是从来不敢多想,偶一涉及,也用其他借口加以掩饰,自欺欺人。但每次而对着这幅画,他就像赤身站在正午的沙漠下,无所遁形。于是他用白布蒙起这张画,藏在角落里,再也没有打开。直到现在。

丁洛河定了定神,转头看苏晴,苏晴也正错愕地凝视着自己,显然对此毫不知情。

梵高的《最后一年》一共四幅,三幅在“盘古”的手中。“太岁”既然敢将唯一拥有的这幅公开拍卖,说明只有两种可能,其一,拍卖的这幅《夏夜》根本不是真迹,其二,拍卖的虽然是真迹,但“太岁”已经洞悉了这幅画的奥秘,为了夺取丁洛河头颅里的水晶头骨与另外三幅梵高绝笔,不惜以此为诱饵,引他现身。

周围的贵宾指指点点,都被这幅奇特的画吸引住了,满腹好奇。从这幅画的笔触、sè彩与风格来看,应该是梵高的作品。但梵高为何要描绘从未到过的、古老而神秘的长城?又为何要画一个如此甜美如少女的东方男孩?

“当!”人群外突然传来一声玻璃碎裂的脆响,宾客们纷纷转过头,只见一个红发的女侍者手忙脚乱地收拾好撞落在地的杯盘,站起身朝众人道了一声歉,低着头匆匆离开。

那天夜里,他又梦见玄小童站在星夜的长城上,对着自己嫣然回眸。醒来后,彼情彼景如烙心底。他几乎是不眠不休夜以继日,在画布上挥洒了足足两个星期。

众人一片哗然,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念头刚起,又觉得这想法未免太过荒谬。玄小童明明是个男孩,是华宗胥的外孙,怎么可能变成一个女孩?再说他被“太岁”的飞碟掳走,又怎会扮成侍者出现在苏富比的拍卖现场?更重要的是,玄小童九年前就已死于空难,他与自己的相逢,很可能只是“黑洞之匣”——即所谓“上帝神兵”中的“镇魂棺”造成的时空重叠扭曲,随着“黑洞之匣”消失于“时间之沙”,这一切都不可能再度发生了。

明知如此,他的视线仍磁石附铁似的被那女侍者的背影紧紧吸引。看着她低头穿过人群,绕过长桌,朝大厅外走去,他心跳越来越快,就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她即将转入长廊时,突然停下脚步,仿佛犹豫了半秒,转过头望了他一眼,泪水盈眶,嫣然一笑。

丁洛河下意识地在地上翻了几个滚,踉踉跄跄地起身继续狂奔。他明白因为自己的缘故,行动已经提前开始了。这场行动“盘古”筹划了几个月,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负责预展介绍的专家是一个名叫汤姆·彼得森的英国老头儿,又高又瘦,稀疏的黄sè头发整齐地掠过头顶,打着领结,戴着老式的圆形眼镜,说话彬彬有礼而又略带夸张。他步伐很慢,每走几步就停下来,声情并茂地比划解说。众宾客只好跟着驻足等待。

丁洛河就像从梦中然惊醒,猛地深吸了一口气,抓住苏晴的肩膀,颤声说:“苏姐,对不起,我必须马上离开!”不等她回过神,就已旋风似的冲出大厅,甩开保安的手臂,朝那女侍者狂奔追去。

但他们此行并不是来明抢明夺的。

“嘀、嘀、嘀……”电脑屏幕上的贵宾头像全都停止了转动,没有他们想要寻找的疑犯。众人大感失望。

“嫌犯跑了!”罗伯特抓起麦克风,仓促指挥,“a组、d组,守住大门和北边的窗口;e组、h组,瞄准四周街道,只许打脚,不许打头部和心脏,我要抓活的。重复一遍,我要抓活的!”

六十四块监视画面突然变成一片雪花,听筒里各小组的应答声也随之中断,沙沙作响。

“怎么回事?”罗伯特大吼,话音刚落,窗外闪过一道耀眼的红光,狂飙似的穿入对面的苏富比大楼里,“轰”地一声巨响,天摇地动,就连监控室所在的大楼也仿佛被掀起来了。

众人惊呼四起,纷纷抱头匍匐在地。没等抬头,又是两道红光从不同的方向穿入苏富比大楼。猛烈的爆炸声震得耳膜欲裂,窗外亮如白昼。

导弹!丽莎惊怒交迸地看着对面那熊熊燃烧的大楼,简直不敢相信这帮人如此丧心病狂,为了夺取一幅油画,竟然不顾无辜的平民百姓,在平安夜前夕的伦敦市中心,动用了威力如此强猛的战争武器。

“每个人都是一颗迷失在银河里的星辰,如果你看到流星划过,那就说明它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趴在她身边的系统分析员抬起头,朝着窗外的壮观景象吹了一声口哨,叫道:“这帮狗屎白费心机啦!苏富比大楼一旦受到攻击,就会立即开启保护程序,墙上所有的油画都将经山秘道,自动滑入地底的保险柜,第一时间内由警方的防弹车从地下秘密通道运走。”

“地下秘密通道?”丽莎心里一震,脱口问,“是哪个警员在驾驶这辆防弹车?能进行而孔识别比对吗?”

这六十四面监视屏除了连接苏富比大楼里的各个摄像头外,还囊括了街区所有的交通要道与隐秘死角。丽莎咬着指甲,凝视着屏幕上那群徐徐走动的贵宾,心已悬到了嗓子眼。

高歌!

那些笑声,那些低语,仿佛又如cháo水四面涌来,回旋耳际,让他无法呼吸。

所有人瞠目结舌,足足过了几秒,罗伯特才醒过神,叫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通知所有弟兄与军情六处、苏格兰场,封锁地下通道与市区所有道路,抓住这几个嫌犯……”

“砰”地一声闷响,电灯、yè晶屏幕、监视仪突然齐齐断电,监控室陷入一片黑暗。

右侧的第三张照片则是一个北京的年轻画家,与bambang husain的面孔相似度为86.1%,一年半前死于梅里雪崩,姓名丁洛河……

根据人面识别系统显示的比对结果,这个女侍者与红sè通缉令中代号x的男孩竟然有89.6%的相似度!

系统分析员支起身,飞速地在键盘上敲了几个键,屏幕上立即出现了一个警员旋转的头像。两秒钟后,头像便停止了旋转,在其右侧,出现了一张红sè通缉令中出现过的面孔。匹配度98.7%。

“玄小童!”他大叫着左冲右突,躲过迎面喷涌的火焰、上方砸落的石梁,脚底就像踩了两个风火lún,越奔越快。

“经全球二十八位专家鉴定,本次拍卖的九幅油画全都是梵高在生命最后一年创作的真迹。其中一幅的名称就叫作‘最后一年·夏夜’。我想诸位对此早就耳熟能详了。这幅画从未公开,直到四个月前,才由一位神秘收藏家委托苏富比进行拍卖。除了那位收藏家与专家团,各位也将是全世界最先目睹这幅伟大作品的幸运儿……”

心火如焚,爆炸的热浪与狂风刮在他的脸上、身上,仿佛渗入毛孔,穿入经脉,化成了道道电流。这几个月来,神秘人传授训导的一切,都在这条烈火熊熊的通道上得到了展现。

那道模糊的人影越来越近了,隐约看见她跳出了窗台。丁洛河不顾一切地加速冲了出去,跟着她攀上外墙,跃上屋顶。

雪越下越大了,身后响起了连番的爆炸声,火光冲天,烧红了半个夜空。雪花纷乱地上下飞舞,被红光掩映,就像是漫天落英。

展厅中的男子大多头发稀疏、大腹便便,极少有像他这么英姿勃勃、身份颇为神秘的年轻显贵,再加上臂弯里风姿绰约的蒙面美人,甫一登场,立即就引起了众多女宾的好奇与关注。一时间秋波频送,春风暗渡,让他不免有点儿虚荣得意,原本紧张的心情顿时平复了不少。

那道雪白的光柱就像舞台上的镁光灯,一路跟随。飞机上有人拿着喇叭大声呼喝,警告他立即趴下投降。

丁洛河听若不闻,双脚凌空抄踏,跃过了两幢屋了间的街巷,继续狂奔。子弹密集地射击在前方屋顶,雪沫喷舞。左右两边的屋顶上也出现了几个身影,遥遥紧随,朝他的双腿频频射击。

“砰!”他右腿终于挨了一枪,脚下一软,半跪在地,接着右xiōng、左肩又是烧灼似的一阵剧痛,眼前金星乱舞,翻身从屋顶上滚了下去。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大叫:“混蛋!谁让你们打他的xiōng口了?上面要活的……”然后他重重地砸落在雪地里,漆黑一片,人事不省。

“天使1号,天使1号,抓到嫌犯了没有?”罗伯特一边领着众人冲出大门,奔向火光熊熊的苏富比大楼,一边心焦如焚地冲着对讲机大吼。

斜对面就是苏富比伦敦拍卖行。二楼灯火辉煌,正在举办“梵高·最后一年”拍卖前预展。

“见鬼!”罗伯特懊恼到了极点,“他们肯定还在附近,马上封锁街区,进行地毯式搜索,就算把伦敦翻个底朝天,也要将他们找出来!”

警笛四起,警车、消防车全都赶到了。罗伯特一把夺过消防员的阻燃披肩头盔,跟着他们一起踩着云梯,从苏富比二楼的窗口跳了进去。

然后她消失了。只留下空荡的人厅、空茫的人群,还有彼得森那空洞的声音。

“轰!”火光爆舞,热浪排山倒海地掀了过来。

只有一个身着阿拉伯罩袍的中国女人,从容自若地俏立在雪白的光束里,端着一杯jī尾酒,对着罗伯特嫣然一笑:“对不起,你们来得太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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