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屋外,以梦为马
让它的蹄子和雪说话
那是你,从我心灵的山峰
吹落的雪花
摩天lún旋转着破空飞起,无数鸟兽尖叫着撞击在观光舱上,玻璃迸裂炸碎。帝释天骑着风神翼龙,狂飙似的迎面冲来。隔着几十米远,丽莎已能感觉到他拳头掀起的狂猛气浪,呼吸如窒。
这把“冰龙之牙”是里奥·阿波罗送给她防身用的,淬了七十二种剧毒,削铁如泥,见血封喉,五年来从未用过。昨夜高歌若不是间封制她的经脉,没给她丝毫还手之机,可能已经成了刀下之鬼了。
“里奥!”丽莎又惊又喜,还没等她叫出声,已经被那炽光闪耀的人影抱入怀中。火光照耀着他刚毅方正的脸庞,黑发飞舞,褐sè的皮肤闪着金属般的光泽,就像君临天下的雄狮。
终于来了,你终于来了!她如释重负,浑身酸软地倒在他的臂弯。这个世界,除了无所不能的上帝,只有眼前的这个男子可以不计回报地保护她,回应她,带给她祈祷与梦想的一切……
他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嘴角微笑,徐徐吻落。然而chún瓣即将交接的时刻,电光如紫,他的脸却突然变了,变得yīn鸷、桀骜而又俊美,双眼闪烁着狂bào的怒火。
高歌!她心里猛地一沉,奋起全身力气,想要将他推开,却被他紧紧地箍在怀里。他的chún舌像风bào般碾碎她的chún瓣,撬开她的贝齿,带给她酥麻如电的晕眩与战栗。
惊惶、恐惧、羞怯、恼怒……瞬间如cháo水将她淹没,可是,为什么又夹杂着一丝丝酸甜yīn暗的喜悦?她耳根如烧,心却仿佛沉入了冰窖。越想挣扎,越想呐喊,越是无力动弹。
她心里怦怦急跳,这些意大利人既然拥有欧洲最先进的90直升机,背景必不简单。从他们的装扮与谈话判断,似乎不属于意大利的任何一个官方机构,也不像是西西里黑帮或恐怖组织,难道……难道他们是追寻摩天lún信号而来的“盘古”成员?
她牙关格格交撞,想要喊他的名字,全身却像被冰雪冻结,里里外外全僵住了,接连眼皮也仿佛压着千钧的厚雪,一点一点地合了下来。
丽莎头皮发怵,下意识地朝它们挥了挥匕首,朝后挪了半米。
她终于从噩梦中惊醒。
湛蓝的夜空悬着一lún明月。连绵的雪坡被月sè镀得一片蓝紫,深深浅浅,仿佛凝固的大海,又像是夜晚的沙漠。雪坡的后方,是一大片拔地连天的巍峨山峰,冰雪皑皑,露出星星点点漆黑斑驳的坚岩峭壁。
丽莎蜷缩在厚厚的积雪里,周围一片死寂,除了呼啸不息的风。她浑身都被这刺骨的狂风吹透了,僵痹得没有任何感觉,一动也不能动,就连思想也仿佛被冻结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
高歌带着她从泰晤士河底的机关秘道,进入了摩天lún的观光舱后,遭到了帝释天与万千鸟兽的疯狂袭击。
生死关头,高歌启动了“伦敦之眼”的飞船模式,却被帝释天乘隙打成重伤,飞lún的六个引擎也被鸟群撞坏了两个,险些爆炸坠毁。
“伦敦之眼”有惊无险地飞旋破空,冲出鸟群的重围。她被那接连不断的冲击波震得天旋地转,依稀看见高歌将那藏着油画的金属圆筒塞在了飞lún驾驶室里的某个地方。还没来得及细看,飞lún的第三个引擎又发生了爆炸,一切瞬间失控了,她被重重地甩飞在舱壁上,失去了知觉。
丽莎如释重负,刚想朝他奔去,却听到他大喝:“小心!”右后方狂风鼓舞,一道白影闪电似的朝她当头扑来。
高歌呢?想起昏迷前,他被爆炸的气浪推得横空飞起的那一幕,她的心猛地一沉,接着突突狂跳起来。转头四顾,雪坡连着雪坡,山脉接着山脉,到处都是明晃晃的冰雪,却见不到半个人影。
这儿究竟是哪里?如果飞lún坠毁,将她抛落在这不知名的雪山上,高歌又在何处?是死是活?想起梦中他冰冷僵硬的身体,她越发xiōng喉如堵,难以呼吸,一时间竟忘了他是自己的敌人,颤抖着人声叫喊:“高歌!高歌!”
叫声在雪山之间回荡,没有听到他的应答,远远地却传来野兽的咆哮,此起彼伏,森厉恐怖,听得她浑身汗毛直竖,呼喊也顿时戛然而止。
天地苍茫,独剩她一人,没有追踪器,没有手机,没有任何方式可以和“圣了”联络,在这极端严寒、凶险莫测的高山上,只能向上帝祷告,保佑自己尽快找到高歌,找到梵高的《最后一年》。
她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张开手指,从雪地上爬了起来。经过了四五个小时,又遭受了外力的接连冲撞,被高歌封闭的经脉此时已全部解开,只是风雪冻结,血流缓慢,一时还不能活动自如。
极目远眺,四周尽是连绵不绝的雪坡,她位于这片雪坡的最高处。左侧往前百余米是悬崖。右下方有一大片积雪覆盖的针叶林,一直朝山下绵延,到了坡底后,又与那片巍峨耸立的山脉相接,迤逦不绝。
没有指南针,只能靠北斗星来确认方位了。按照星辰的方位,她的右侧就是南方。摩天lún离开伦敦后,一直朝南飞行,既然她抛落在这儿,那么飞lún最可能的坠毁地点应该是南边的那片针叶林。
她tiáo匀呼吸,不停地呵着双手,深一脚、浅一脚地朝针叶林走去。此处海拔极高,又值冬夜,温度至少在零下二三十度,她穿的只是普通的羽绒服与牛仔裤,又在雪地里蜷躺了许久,几已冻僵。
如果是常人,走不了几步,就被这彻骨狂风刮得崩溃散架了,但她从小接受了极为严酷的训练,体质绝佳,意志坚忍不拔,无论身体如何冻得僵痹发抖,脚下却一步也不停歇。
走了几百米后,气息渐畅,全身暖和了不少,她的心神也渐转平定。
针叶林里一片漆黑,积雪更厚,最深处没过膝盖,踩起来“咯吱咯吱”响。月光从堆满积雪的枝叶间漏下,斑斑点点。一阵狂风刮来,荧光摇曳,雪块簌簌坠落,接连不断地砸在她的头上、颈间,冷得直打哆嗦。
她倚着树干喘了会儿气,捡起两根粗硬的树枝作为拐杖,正想继续往前走,脚下却似乎绊到了什么坚硬之物,低头望去,头皮发麻,差点儿叫出声来。
骷髅!一个惨白的骷髅头半埋在雪地里,黑漆漆的眼窝瞪着她,仿佛正在咧嘴狞笑。
再朝周围扫望,背脊更是一阵发凉。林间雪地里密密麻麻尽是白骨,有的被掩埋已久,sè泽发灰;有的似乎最近刚被野曾咬,齿痕犹新。
这儿海拔至少2000米,人迹罕至,就算有登山、滑雪的游客,又怎会在一片林子里出现数以百计的尸体?他们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会葬身于此?她强捺住心中的恐惧与不详预感,默默祷告了一会儿,扶着树干,继续朝前行进。
当她穿过这片针叶林时,圆月已经移到了正上方,照得雪坡一片银亮。左右环顾,心里猛地一跳,惊喜欲爆。
东南方百余米的雪地上,有一个像是陨石砸出来的巨大天坑,坑里斜斜地嵌着一个半圆形的摩天lún,在月sè中闪着淡淡的金光。赫然正是“伦敦之眼”!
摩天lún中央的钢轴铁架已经被封闭的金属壳覆盖,就像两个巨大的圆形陀螺对接而成。两侧“陀螺”的尖端分别有三个引擎,其中一个仍在冒着淡淡的白烟。或许这就是它坠毁在此的原因。
正想朝那儿奔去,空中忽然传来“突突突……”的轰鸣声,一道雪白的光柱从后上方斜斜地射了过来。丽莎一凛,急忙转身藏入针叶林。
光柱摇曳,一架银白sè的直升机掠过头顶,绕着摩天lún盘旋了一会儿,徐徐地降落在天坑旁。四个端着卡宾枪的意大利人欢呼着跳了下来,交相击掌,争先恐后地朝坑底冲去。
高歌反应极快,转身抱住它的侧背,滚入月光之中。雪豹的前腿被月光一照,顿时变成了两根银白的腿骨,青烟直冒。
正飞快寻思,直升机又“突突突突”地腾空而起,驾驶员朝着那四人做了几个手势,示意回去通报消息。
就在这时,天坑的雪堆里突然闪电似的冲起一道人影,抓住直升机的起落架,凌空飞转,像抡铁饼似的朝外甩去。
“轰!”直升机撞在雪地上,螺旋桨叶瞬间炸飞,机身翻了几个滚,高高地弹了起来,朝雪坡下的悬崖急坠而下。接着又是一阵轰鸣狂震,喷涌的火光照得周围一片彤红。
那几个意大利人大吃一惊,纷纷回身端枪狂扫。
那人兔起鹊落,朝针叶林里冲了进来。子弹密集穿入在杉树、松树的枝干,“噗噗”连响,雪沫飞扬丽莎急忙蜷身蹲伏,屏住呼吸,从鞋底拔出一柄又薄又利的匕首。
等她醒来,就已经到了这雪山之上。
丽莎左臂一阵烧灼的剧痛,已被流弹擦着。正想躲到右侧那株大杉树后,黑影一闪,一个人突然朝她扑了过来。她下意识地反手一刀。那人闷哼一声,抱住她朝左急滚。
“嗒嗒嗒嗒!”子弹几乎是贴着她的身体穿入地里。片刻之间,那株大杉树便被弹雨“切”成了两段。
她这才知道那人是来救自己的。黑暗中看不见那人的脸容,但却闻到一股好闻的男性气息,似曾相识……心里猛地一紧,颤声说:“是你!”又惊又喜,松了口大气。
那人淡淡地说:“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我没死你是不是特失望?”果然是高歌。他温热的呼吸吐在耳后,丽莎的脸颊顿时一阵烧烫,想到敌我两立,又被他这么紧紧地抱在怀里,更觉羞恼,将他肩膀朝外一推。
高歌痛苦地低吟一声,全身肌肉绷紧。丽莎只觉触手处温热黏糊,突然想起刚才这一刀刺出,似乎曾扎到了对方皮肉,心里猛地一沉,脱口道:“你……你受伤了?”
话刚出口,枪声大作。高歌抱着她朝右急滚,冲入一个雪坑,掩住她的嘴chún,贴耳冷冷地说:“笨蛋!你想……你想害死我们吗?好好待着,会有东西来……来收拾他们的。”说话断断续续,呼吸不畅,显然受了极重的伤。
滚烫的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过她的脸颊,凝结成一道薄冰,在她与他的chún齿之间。渐渐地,他不动了,越来越冷,连呼吸都像是带着冰霜的寒风。她的心里猛地一颤,死了?难道他死了?
“你这算是鳄鱼的眼泪吗?”高歌捏住她的下巴,惊讶地端详着她,神情古怪,“放心,我属猫的,有九条命。就算死了,也不是死在你手里。如果不是……不是那该死的印度阿三,我……我……”
他眉头一皱,嗓子突然哑了,右臂剧烈地颤抖着,手掌已变成了淡淡的乌紫sè。匕首上的剧毒果然来得又急又猛。
“别动,越动毒素发作越快!”丽莎心揪成一团,惶急、愧玖、恐惧……更多的却是针扎似的刺痛难过。或许是因为他几次救了自己,或许是因为他强蛮恣肆的吻,或许是因为他泪水咸涩的滋味……无论如何,这个与她相识不到八个小时的敌人,已悄然占据了她的心底。如果他真死于自己的刀下,余生恐怕更无法忘记这个搅乱她人生的男人了!
此时此刻,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她一咬牙,扯开高歌的衣领,将嘴贴在他的伤口上,大门地吮吸起来。
“你疯了吗?”高歌一愣,想要将她推开,却没有半点力气,身休陡然失去平衡,软绵绵地趴在她的怀里。
毒素极猛,丽莎才吸了两口,舌头、嘴chún便高高肿起,痹麻烧辣。她将含着的淤血吐在边上,又抓了几团雪块擦洗chún舌,塞进嘴里,继续吮吸。
“滚开!”高歌非但没有感激,反而像被敌人的怜悯激怒了,断断续续地哑声笑道,“我是无恶不作的魔鬼,你为什么要冒死救我?是想展现你基督虚伪的慈悲,还是怕我死了,拿不到耶稣的裹尸布?嘿嘿,就算耶稣真复活了,看到他忠实的圣女用自己圣洁的生命来拯救魔鬼,立马就得气得一命呜呼了!”
高歌越是嘲讽辱骂,她心里越是坚定,一边周而复始地吮吸着毒血,吐在旁侧,一边默默地祈祷慈悲的主赦免他的罪,赐以神迹,给他新生。渐渐地,吐出来的血yè由黑转红,她的口舌、两颊,乃至喉咙,却火烧火燎地阵阵痹痛,连冰冷的雪块也难以减轻。
突然“喀嚓”一声,两个冰凉的枪口分别抵住了她与高歌的脑袋。
“死到临头,还想着男欢女爱。小妞,要不要哥儿几个来帮帮你?”两个意大利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吹了声口哨,发出yín猥的大笑。
丽莎又羞又怒,脸上霞云飞涌,置若罔闻,继续默默地吮吸着毒血,右手紧攥匕首,暗想,这两人若是敢无礼,立刻与他们同归于尽。
高歌却咳嗽了几声,用纯正的意大利语淡淡地说:“你们想活命的话,立刻向这位小姐道歉。”
“道歉?”那两人一愣,哈哈大笑。左边那人踢了高歌一脚,笑道:“我们意大利人只谈情说爱,从不道歉。”抓起高歌的领子,正想将他丢到一边,突然嘶声惨叫,只见他xiōng口chā着根树枝,仰面摔倒在地,卡宾枪冲天乱射。
高歌一击得手,立即抓起雪坑边的断木,“砰”地猛击在右边的意大利人头顶,那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当即毙命。丽莎这才知道他已经从死亡边缘被自己拉了回来,惊喜交加。
顷刻间枪声大作,另外两个意大利人又朝这儿包抄过来。高歌俯身捏了捏她的脸颊,哑声说:“别出声,乖乖地在这儿等我!”不等她回答,夺过意大利人手里的卡宾枪,趔趔趄趄地蹿了出去。
他速度极快,丽莎想要拉扯已经来不及了,只听枪声中交夹着几记轰隆巨震,然后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接着又是一声,然后一切都安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