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莉呆住了。
她嗫嚅了半天,才说:难道我们不要孩子么?
李海不耐烦地翻了个身:
我说了,你要你就自己养。我的工资你也知道,绝对负担不起再要一个,要孩子可以,但你可别指望我给钱。
罗莉顿时哭了起来,边哭边压抑着声音说:
我想要自己的孩子。
李海也烦了:
你要孩子就自己养,要不就离婚,找别人要去。
罗莉被吓住了,硬生生止住了哭泣。
离婚,她想都没想过,从来没有。
入冬时,下了好大一场雪。
罗莉家这里是新建小区,物业还不完善,两天了也没人清扫。
地上结了一层冰溜子,大家走路都小心翼翼。
罗莉下班走到单元门口时,李海的电话打过来,嘱咐她买两瓶啤酒带上来。
挂上电话转身时,罗莉一个站立不稳,四仰八叉就摔了出去。
手腕擦破了,裤子全是泥wū,最要命是脚崴了,一动就疼的钻心。
罗莉疼哭了,坐在雪地里半天爬不起来,给李海打电话。
李海骂骂咧咧的把罗莉送到最近的医院。
脚肿的像面包,费了老大劲,才把鞋子脱了。
医生直接给了一把剪刀,让把袜子剪了。
拍了片子,骨裂。打了石膏,挂上点滴。
点滴挂了两小时,李海足足训了罗莉俩小时,直骂的旁边的人都听不下去了。
旁边一个大妈问罗莉,姑娘,是他撞了你么?你家没人来呀?这也太欺负人了。
罗莉眼泪啪嗒啪嗒的落在xiōng前。低着头一语不发。
她真的开始后悔了,为什么要结婚。
第二天,老同学来看罗莉。
正遇见李海拎着一盒快餐给罗莉送饭。
老同学让罗莉别cào心工作,只管好好养着。
罗莉工作认真,本分稳妥又从不多事。
老同学对她这个下属,实在是很满意。
李海和罗莉的老同学搭讪。
他下巴冲罗莉摆了摆,玩笑一般地对老同学说:
见过这么蠢的没,能把自己摔骨裂?没把她自己摔死都是命大。
老同学面sè瞬间难堪,默不作声。
李海没得到回应,有点尴尬,便冲着罗莉咋呼道:
赶紧吃吧,给你买了饭了,还不吃?你脚断了手也没断。
老同学站起来对罗莉说:
要不我叫咱公司小张来照看你吧?想吃啥让她给你买去,骨头的伤,得好好养。
罗莉连忙推却。
老同学看看她,欲言又止,嘱咐她有事打电话,便扭头走了。
连个招呼都没和李海打。
李海更是像被踩了尾巴的狗,嗷嗷直叫:
什么东西,有几个臭钱摆脸子给谁看。
喊罢不解气,又对着罗莉骂道:
你就是个天生的蠢奴才命,害得老子也跟着你受窝囊气。cào。
李海怒气冲冲的走了。
罗莉看着那盒医院门口买来的快餐,面sè苍白,嘴chún哆嗦着眼泪流个不停。
她不明白,那个在小主管面前,拉着自己就走的李海呢?
自己怎么就把他弄丢了。
挂了三天点滴,医生说可以出院回家养着了,等时间到了来拆石膏。
罗莉给李海打电话,他却说今天和几个老同事聚会,没时间。
李海说:
给你叔打电话呀,怎么给钱的时候就想着你家人,这会就非得指望我啊?
罗莉咬咬牙,自己撑着拐杖出了病房。
医院门口那个平时几乎注意不到的小坡,此刻罗莉要迈过,却是艰难无比。
她笨拙的挪动拐杖,每一步都很缓慢,没几步已是满头大汗。
罗莉不由感叹,人真是脆弱,不管哪里有一些病痛都会影响很大。
自己只是脚背有点骨裂,走路已经如此艰辛,那些残疾人又该多么的不方便呢。
她忽然就庆幸起来,感恩自己的健康平安。
当天李海一夜未归。
罗莉也丝毫没有想要打个电话问问他。
她呆坐着回想了很多很多,想到早逝的父母,想到李伟。
她仿佛第一次正视他们的离去。
爱自己的人不在了,可是自己还在,自己依然健康健全。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能是更大的幸运呢。
这一天对罗莉来说,不啻于重生。
她第一次发觉生命,是如此值得珍惜。
罗莉给婶婶打了电话,婶婶和叔叔一大早就赶过来,把罗莉接了回去。
下午,李海给罗莉打电话,问她什么意思,招呼也不打就回了娘家,是不打算回来了么?
罗莉直接挂了电话。
她气得手指发麻,眼泪就快掉下来时,忽然想到,这样不对。
自己不能这样任他欺负,不仅是李海,谁也不能这样对待自己。
她抬起头,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罗莉在叔叔家住了半个月,其间李海没来看过一次。
电话倒是打过几个。
不是问东西放在哪里,就是责怪罗莉娇气。
骨头上裂个小缝而已,休息那么久,家里都脏成猪窝了。
罗莉回家时,脚上石膏取掉了,但还是得扶着拐杖慢慢走。
家里脏乱不堪,到处是垃圾,厨房里脏盘子脏碗堆得老高。
李海的外甥女好像过来住了。
罗莉的电脑被用过,下满了乌七八糟的游戏。
梳妆台和床头柜也被翻的一片凌乱。
最让罗莉愤怒的是,李伟当年求婚时送她那枚钻戒,怎么也找不到了。
和李海结婚后,罗莉就把戒指收进了盒子,她是个仔细的人,平日东西都收拾的整洁,绝不会记错。
罗莉急忙给李海打电话,李海刚听她说了一句就大骂她胡说八道。
李海进门时气势汹汹,指着罗莉的鼻子说:
你今天把话给我说清楚,谁拿了你的戒指?
就你那穷鬼样子还钻戒呢?
是你那个死鬼男人托梦给你的吧?
罗莉只觉得xiōng口一阵翻涌,脑子里嗡嗡作响,几乎瞬间就没了意识。
没有思考,完全是本能。
她抓起一只厚玻璃的烟灰缸就砸了过去。
然后是杯子,花盆,遥控器,果盘,所有她身边能抓住的一切。
罗莉疯魔一般,抓住什么就冲着李海砸什么。
她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不像是人,更像是动物的嘶吼。
李海被吓愣了,他认识罗莉这么久,连她大声说不,都没见到过,何曾见过此等阵势。
李海手忙脚乱地躲着。
罗莉却已经抡起拐杖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
拐杖扫碎了头顶的灯,玻璃四处乱掉,罗莉竟是看都不看,只顾往李海头上抡。
李海抓住拐杖一把夺了过去,罗莉不管不顾,双眼通红,五根手指恶狠狠戳向他的眼睛。
李海头皮发麻,连忙甩开。
他欺负罗莉是女人,没有气力,拐杖一横就把罗莉甩倒在地上。
哪知罗莉竟手脚并用,返身就爬进了厨房。
旋即双手握着一把切骨刀,喉咙中发出嘶喊声,又一次状若疯癫的砍了过来。
眼看罗莉是真要和自己玩命,李海立马就怂了,拉开门撒腿就跑。
他不敢等电梯,顺着楼梯就跑了下去。
身后传来一阵巨响,罗莉把菜刀砸了过来。
要不是楼梯拐角的墙挡着,李海觉得自己真的会挨上一刀。
李海刚跑出单元门,楼上就噼里啪啦丢下一堆东西,都是他和外甥女的衣物。
李海最珍爱的一付墨镜,一块手表,还有李海家人的许多老照片。下饺子一般从罗莉家五楼的窗口被丢出,碎了一地。
罗莉探出半截身子,在窗口指着李海嘶吼:
姓李的,不把戒指给我还回来,我就去砍了你外甥女。
楼下顿时就围了好些看热闹的人,人们抬头看向罗莉。
罗莉起初有些惊慌,但旋即就冷静下来,面无表情地回望过去。
如果命都没了,还要脸干嘛。
窗口风很冷,吹的罗莉面颊冰凉。
但她觉得痛快极了,从未有过的舒畅。
李海目瞪口呆的看着,面sè铁青。
口中喃喃道,疯子,疯子。
当天晚上,李海的姐姐就跑来把戒指还给罗莉。
她一再道歉,说小孩子不懂事,李海是真的不知道。
罗莉坐在一屋子狼藉之中,拐杖横在脚边。
她接过戒指套在自己手指上,一句话也不说,静静地看着地面。
李海的姐姐想说几句劝解的话,刚开口,罗莉就一拐杖砸向墙上的碎镜子。
姐姐赶紧住口,往门外走。
走到门口,她听见罗莉在打电话叫外卖。
李海有家不能回了。
他抱着捡回的几件衣服,回了自己的老房子,和姐姐外甥女住在一起。
他不敢回罗莉的房子。
罗莉一看见他,根本不说话,刀子剪子锤子,一堆铁家伙玩命的就砸过来。
而且罗莉换了门锁。
甚至有一次,他跑去罗莉单位楼下,想堵住罗莉和她谈谈。
哪知下班出来的罗莉,一看见他,就从包里掏出一把寒光闪闪的水果刀扑了上来。
吓得他掉头就跑。
他从罗莉身边同事拉她的慌张,和罗莉疯狂的眼神中能看出来,罗莉真敢要了自己的命。
她简直是疯了。
李海万般无奈之下,跑去找当初的介绍人。
一见面,介绍人就劈头盖脸骂了他一顿,说他家bào罗莉,把罗莉的脚都摔骨折了。
李海委屈极了,叫喊着说,是罗莉家bào自己。
介绍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罗莉那孩子,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大声说话都不敢,她家bào你?
听她婶婶说,罗莉被你吓的,上班都带着把刀。
你说你一个大男人,对自己老婆,干的这是什么事?!
李海百口莫辩,简直要气吐血了。
分居两个月,罗莉只和李海说了两个字:离婚。
李海一点也不愿意离婚。
搬回自己的老房子之后,李海才发觉,罗莉是样样都好。
吃穿住不用自己出一分钱,还打扫收拾,伺候的自己舒舒服服。
而且从来不对自己指手画脚,什么事都是笑眯眯听自己的。
李海想不明白,怎么这罗莉忽然间就转了性子呢?
难道真如老话说的,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可这让李海更想不通了,他觉得自己并没做什么太过分的事。
自己既没有家bào打她,也有没有找小三,不就骂了她几句,她至于么?
李海后悔不迭,只怪自己之前不该嘴欠。
他暗想,罗莉这火气,发三两个月也就会好了。
自己只要多跑几趟,多去哄哄她,到底本性难移,她最终还是会乖乖听话叫自己回家的。
于是李海几乎天天跑去罗莉单位和家,死缠烂打堵着罗莉和她道歉。
可是罗莉却绝不肯给他机会了。
她竟然当着同事的面嘲笑李海说:
你不是说你工资低,养不起,连孩子都不敢生么,那就别耽误我了,赶紧离婚吧。
李海又羞又臊,赶忙解释说,自己以前太混蛋,那是一时赌气说的糊涂话。
要生,要生的,孩子一定要生。
罗莉一脸讥讽:
给你生孩子?快别做梦了,我嫌你穷。
李海臊的没个地方躲。
罗莉那些同事,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尤其女同事,更像是看垃圾一样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