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不到那个公用电话亭的通信记录,顾远然一点儿都不意外。
“怎么会没有呢?!”陈亦在一旁气愤地直冒火,“那片区域是属于你们管辖的,早上晚上的记录都有,怎么一到我们想要的那个时间段,就偏偏什么都没有呢!”
电信局的人却只是一副为难的表情。
“警官,你这样发火,我们也没有解决的办法啊。”那个人说,“我们系统出了问题,自动销毁了一些通信记录,我们不是专业的技术人员,平常也根本察觉不出来。你看,要不是你们主动来要,我们都不知道这系统又出现了问题呢。”
这话敷衍地让人恼火。
顾远然倒是很冷静,他只问了一句话:“那系统能修好吗?”
那人偷偷地瞄了他一眼。
“……大概能吧。”
“大概是什么意思?”
那人在他逼迫的目光下冷汗直流。
“能,能修好的。但要我们先去联系技术人员……”
“好。”顾远然也不跟他多废话,“那我等你。我过两天再来,希望你能给我确切的结果。”
男人一句废话不说,转身就出了门。
陈亦跟在他身后,急急忙忙地说:“顾队,我们就这样走了?”
顾远然立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陈亦,你还没有发现吗。”
“背后有一股势力,在阻碍我们的调查。”
“我早该想到的,仅凭方慕柏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到如此天衣无缝,包括十二年前也是如此。有一个人,或者说许多人,在暗地里包庇他。”
陈亦惊愕地看着他。
“监控的事情也是如此。”顾远然冷静的判断道,“除了他本身就十分了解它们的位置以外,肯定还有一些意料之外的录像被处理掉了。你看,他被某人帮助的痕迹这次不是终于被暴露了?他根本不是什么幽灵,只是活在了权势的阴影里,所以我们才找不到,看不见。”
此时顾远然的电话应景地响起。
“顾队,”裴宥气喘吁吁地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十分焦虑。“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会觉得吴珊眼熟了。”
“不只是她,在我观察受害者的照片的时,我发现了一件事。”
“无论是白思思、秦瑶、还是吴珊,她们都像极了一个人……你知道的,就是我姐姐,十二年前的裴泠。”
“或者说,”他迟疑了一瞬,“……林夕言。”
宋昱飞曾经多次臆想过,觉得裴瑟这辈子不太可能会爱上一个什么人。
他是他大学时的学弟,只一步之遥就能成为一家人。
当初的裴瑟和乔笙,是所有人眼中最完美的一对情人。可宋昱飞始终嗤之以鼻,他自认为同为男人,裴瑟并非是真心对待那个女人。果不其然,裴瑟从来没有爱过乔笙,才会在她投入陆久源的怀抱时一声未吭。
撇开上一辈的恩怨不谈,宋昱飞在内心深处是隐秘而狂热地崇拜着这个人的。他很遗憾裴家父母所遭遇的灾难,却也始终认为,裴沛对自己父亲的怨恨至始至终是一场误会。
即便宋昱飞觉得裴瑟应当没有闲暇顾及什么儿女私情,他也不认为裴瑟会始终禁欲如圣人。
可当他知道最终停留在裴瑟身边的是那个女人之后,他还是失望了。
宋昱飞对裴泠的第一印象极为不好。畏畏缩缩,怯弱胆小,徒生了一张勉勉强强的脸,却完全配不上他心中的那个男人。
宋昱飞可不觉得,裴瑟与她亲近完全是为了她身上的继承权。那般高傲的一个男人啊,纵然性情大变,骨子里的清高又能低贱得到哪里去?若非要他逼自己承认裴瑟就是变成了这样一个市侩平庸的人,倒不如让他直接去唾弃过去十余年间的自己。
可宋昱飞现在却完全无法把眼前的裴泠与被他贬得一文不值的那个女人联系在一起。
la vita nuova今晚大约又是做了什么吸引顾客的活动,整个大厅熙熙攘攘的,裴泠在人群中央温柔地与别人说这话,气质却与宋昱飞上次所见的截然不同。
明明还是一样的脸,明明还是差不多的穿着,这个看上去沉稳大气的女人怎么却好似自己从未认识过?
宋昱飞不急着履行父亲的吩咐。他只是沉默地在奢华的餐厅外面点燃了一根烟,灰蒙蒙的雾气很快消散了灯色里。
殊不知裴泠在屋里面,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
今晚便是裴瑟替顾意涟进货的时间。裴泠早已做好了身陷囹圄的准备,可她从来没想到,他们派来盯梢她的人竟然是宋昱飞。
宋昱飞这个名字,裴泠在裴瑟过往的寥寥几语中听见过好几次。明明是宋连城的儿子,裴瑟提起他的口气却更像是一种惋惜。她不知道这个男人在裴瑟的心里至始至终是处于一个什么样的位置,只是很可惜,他们注定为敌。
然而在觥筹交织,疏疏落落的积怨里,他又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