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那时候你会出现在那里呢?”
病房内,裴泠早已是泪流满面。
裴瑟静静地站在阴影处,月光打得恰好,没有伤着他分毫。
裴泠想冲下病床给他一个拥抱,却迟迟不敢。
“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呢?”她流着泪再次开口,“你不应该在那里的。”
“为什么要来救我呢?”
“为什么要来救……那么龌龊不堪的我呢?”
裴瑟颓然地开口,“别那么说自己。”
“可你很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我的身世都是你一手编造出来的。”裴泠很固执,“无论是在过去你来不及参与的,还是你已经参与过的,你都应该很清楚我本质是多么恶劣的一个人。”
“怎么办呢阿瑟。催眠失效了,aldrich教授也去世了,我又变回林夕言了。以前的林夕言活在无数的谎言里,却原来裴泠也是一样的。”
“无论是裴泠还是林夕言,都没有人爱过我。”
“不是这样的。”裴瑟终于动了,他走上前,坐在她的床边,紧紧地抓住她的双手。
裴泠避开了他溢满悲伤的眼。
“难道不是这样的吗?难道不是因为我是阿宥的朋友,你才会对我另眼相待;难道不是因为我让阿宥顺利逃走,你才会来救我;难道不是因为对我有愧疚,你才会对我那么好?”
“这些事情是有原因,但绝不只是因为愧疚。”裴瑟没有被她影响到,声音依旧沉着有力,“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但最后答应和你在一起,只有一个原因,因为我爱你。就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对女人的爱,除了我自己的意愿之外,没有任何因素能够威胁我做主自己的爱情。”
裴泠背对着他泣不成声。
“你不愿意看我也没关系。”裴瑟说,“你现在不相信我的真心也没关系,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些事情,包括十二年前你第一次来我们家做客的那天,其实并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阿泠,早在你不知道我是谁的情况下,我就认识了你。”
二十年前。
那是很普通的一天。
裴瑟睡眼惺忪地在楼下那对姑侄的吵吵闹闹中醒来,他无奈地扫了一眼桌上的坐钟,早上八点半。他去盥洗室往自己脸上泼了好几波凉水,强行让自己清醒后,随后出了房间下楼吃早饭。
裴瑟之前折腾了好半晌,楼下依旧没个消停。
“你这个臭小子,又拿我的腮红画画!”
八岁的男孩精力正是旺盛。
裴鸥插着腰,理直气壮地对裴沛说:“谁让你腮红盒和我的染料盒长得那么像?我还嫌你那破东西颜色太淡,不上色呢!”
“嘿你!”裴沛气得花容失色,“简直是胡说八道,我那是陶瓷做的盒子,能和你那塑料做的便宜货比?你这小子,明明就是故意的。”
裴鸥的眼睛滴溜溜地直转,满不在乎地说道:“无意地又怎么了?故意地又怎么了?不就是个往脸上画猴屁股的小红膏吗,我小金库里有的是钱,明儿在小卖部再给你买一个!”
“那是你爸爸专门从国外给我带回来的礼物,你去小卖部买个我看看?”
“哦,那我用院子里的土重新给你黏一个?保证在最最最红的染料里给你滚上一圈!”
“裴小鸥你!”
“姑姑。”
裴瑟站在楼梯口,无奈地叫她。
裴沛怒气冲冲地回头,没好气地说:“我在教训你弟弟呢,叫我干嘛。”
“我昨天晚上帮父亲通宵做了一个策划案,五点多才睡。”裴瑟叹了口气。
裴沛有些噎住。
裴瑟虽然没有明说,她却也能听得出来,她和裴鸥吵架的声音影响到了自家这个大侄子。她干咳一声,“那个,吵到你睡觉了?”
“还好,生物钟没办法,睡不了懒觉。”裴瑟微笑道。
裴沛没听出责备自己的意味,觉得有些不对,一扭头,发现裴鸥早就跑到饭厅的饭桌下躲着,龇牙咧嘴地冲她做鬼脸。
裴沛这下明白了过来,裴瑟是在给裴鸥那臭小子解围。
但她对裴瑟发不出脾气,只能暗自憋着气,将一旁安静玩积木的裴宥抱在怀里,一面念叨着,“我的小阿宥哟,你长大后可千万别学你两个哥哥,就知道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