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泠内心挣扎了一会儿,才不甘不愿地支起了身子。
透过垂下的发丝,裴瑟凝视着她被压得通红的小脸。
“他说我从来没说过要娶你。”裴瑟说道,“让你觉得委屈了,是么?”
裴泠咬了咬下唇,倔强地不去看他。
“其实他说的对,”裴瑟说道,“何止是没有说过,我连这个想法都不曾有过。”
仿佛有一道利刃在心里狠狠划过。
裴泠震惊地抬起头看他,眼底是不可遮掩的受伤。
“那是因为我在心里认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再和我分开。”裴瑟笑了笑,继续说道,“可能你已经不记得了,在你选择跟着我姓裴的那天起,我就对你说过。”
“只要你不提起,我就绝不会在从你身旁离开。”
“我很生气自己在你已经忘记了这么多事情的情况下,还一厢情愿地认为你和我一定会相通心意。可是既然人生来就会说话,那肯定有一些事,是需要亲口说出来才能表达清楚的。”
裴泠的眼神渐渐有些变了。
“阿泠。”裴瑟苦笑着说,“在我的心里,家人的关系是比情侣更加牢固的。我们已经毫无阻碍地变成了彼此人生的终点,已经不需要再用什么虚拟的条件去互相捆绑了,我觉得这样就很好。”
“可是我不在乎,不代表别人也不在乎。早知道你那么在意这个,在美国的时候,我就应该先为你准备一场婚礼。”
“我所有财产的继承人是你,意外保险的受惠人是你,可以在我病危通知书上签字的人是你,能够全心全意把家人托付给他的人,还是只有你。如果以后陪我到死的人不是你,我也不会再对别人像对你一样了。如果你觉得这样,还是会不安心……”
“够了。”
裴泠哭着打断了他的话。
“怎么好好地说着说着,就扯到这种话题上去了。”她拼命压抑着呜咽,“你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我会更难过。”
“好好好,我不说。”裴瑟心疼地吻了吻她的额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虽然我从来没有过娶你的想法,但也从来没有想过和你分开。”
“如果我能活到你期望的那一天,你能嫁给我么,阿泠?”
裴泠一句话都没能说出口,只是在男人的怀里,泣不成声。
…………
夜风略过,凉意似已入秋。
陆久源从一旁的座椅上拿过公文包,锁好车后就要往电梯口走去。
突然他瞥见了鬼鬼祟祟地身影在暗处一闪而过。
脚步只是一顿,陆久源仿佛目中无物。
“陆先生?”
身后传来某人低沉的叫喊,回荡在空旷的停车场里如同鬼魅。
陆久源停了下来,却没有回头。
“宋先生真是好兴致。”他说道,“平时我们在白日里斗个你死我活的也就罢了,怎么到了晚上还不放过我?”
来人缓缓地从阴影处走出。
陆久源冷笑着回头看他。
宋昱飞双手插袋,依靠在陆久源的车旁,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放在平常人的身上,这车的确是好车,市场价大概七十来万吧。不过陆先生可是裴氏的中流砥柱,开这种档次的车,你们老板未免有些太苛扣你了吧。”
“不过一个代步工具罢了,好坏之分没那么重要。”陆久源平静地道,“有些东西的价值如果完全用金钱来衡量,反而会显得更加掉价。”
“你说的有道理。”宋昱飞笑了笑,“那在你的心里,什么样的东西是不会掉价的呢?比如,你和裴家兄弟的友谊?”
陆久源的瞳孔缩了缩。
“陆先生是一个重感情的人,我知道。你明明可以成为一个相当出色的律师,却为了帮助朋友的公司,甘心去听别人的使唤。”宋昱飞说,“可是,你的牺牲真的值得么?”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陆久源生硬地道。
“陆先生,我的人明里暗里地接触了你几次,你都不为所动,那就只好由我亲自上阵了。”
“原来他们是你的人?”陆久源轻笑,“那真是怪不得,第一面就让我看不顺眼。”
宋昱飞无视了他的嘲讽。
“你看你,在裴氏干了这么多年,只得了辆这么不上不下的轿车。你家这房子地理位置也不怎么好啊,凭你的条件,肯定还有更优渥的选择。”
陆久源紧抿着唇不说话。
“你每天加班加到这么晚,连找个女人的时间都没有。可你知道你的老板在做什么吗?他在眉来眼去你的前女友。”
“那个叫乔笙的,你曾经很喜欢她,不是吗?”
陆久源漠然地看着他。
“你今天特意在这等我,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
“虽然我们在商场上水火不容,但私下里,我真的很欣赏你的能力。现在的裴氏完全是你一个人撑起来的,可你最后到底得到了什么?”
“我只是看不过人才被湮灭罢了。”
“虽然我不能保证能给你向往的无价之宝,但总比你现在处境要好。你能考虑一下么,陆先生?”
宋昱飞微笑着把一张支票夹在陆久源那辆车的雨刮器上,最后扫了一眼后者,扬长而去。
陆久源直立在原地,很久没动。
直到宋昱飞的影子都完全消失,他才盯着宋昱飞靠过的地方,边一脸嫌弃地用手去抹边低声咒骂了一句。
“下午的车真是白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