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武昭老师啊。
我心头一热好象又回到了我在军校中的生活了。武昭今年六十多了一向有“军中第一枪”之称。据人说他的枪术是近百年来的第一人便是军圣那庭天复生也未必能占得武昭上风。如果单以枪法而论这话我也不觉得是溢美之词。那庭天被人尊为军圣主要是因为他神鬼莫测的兵法论枪术当时的十二名将中还有两三个足以与那庭天颉颃不象武昭是军中上下公认的第一。比枪术的话说不定那庭天真的不及武昭。只是武昭年轻时正值承平时期一手枪术只能在军中比武时才得以显露便是翰罗海贼进犯时他也已经五十多岁了不曾随武侯讨伐。武侯南征曾有人提议起用武昭但他年纪实在太大了比武侯还要大两岁最终此议还是付诸东流。
以他身负“军中第一枪”的盛誉一生不曾上过一回战阵这也算造化弄人吧。
武昭教的都是高年级生的枪术我带的这一班学生连骑马都是刚会现在才开始练马上枪当然没份由武昭来教的。他们看着武昭在人群中来回冲杀如入无人之境一个个都如醉如痴大概忘了现在正在上课。我咳了一声道:“大家快回来上课了。”
我这般一喊大多数人都重回队列却还有一个学生带转马头看着武昭的动作。我道:“那位同学快点过来不用眼热好好学日后你也完全可以有这等身手的。”
这学生虽然一脸稚气长得却十分高大几乎和我差不多了。听得我的喝声他才慢吞吞地带过马来嘴里嘟囔着:“由你教能教出什么样来。”
他说得虽轻我还是听到了。我按了按心头怒火道:“你觉得我不配教你么?”
这学生抬起头看了看我道:“老师我不敢。”
我喝道:“为将之道令行禁止。你们日后都将是帝**中的军官这一条必须从现在就做好!”
我的声音有些大那边的预演也一下停住了一骑马越众而出向我这儿走来正是武昭。还有十来步武昭道:“是新来的楚休红将军吧?”
我催了催马迎上前去在马上向武昭行了一礼道:“武昭老师末将楚休红向老师问安。”
他眯起眼微笑道:“你也是我的学生么?”
我道:“五年前末将曾得以聆听老师教诲时刻不忘。老师近来可好?”
他捋了捋须髯笑道:“听文侯大人说起你说是你勇冠三军路尚书的公子在廷对时也对你颇加赞誉啊。”
是路恭行在帝君询问时赞扬我吧。那天虽然他站在二太子一边而我站在太子一边他却对我颇为称许。那天武昭大概也在班中我倒没有注意。我道:“老师取笑了。”
他看了看我的学生又微微一笑道:“育木易育人难。楚将军你的学生好象不太服你吧。”
我脸不由一红。我从来不曾当过教官也不知如何才能让他们服帖。这帮小鬼头出身贫寒更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意思。我道:“末将还要向老师请教。”
他摘下枪道:“楚将军你和我玩两手吧。”
我吓了一跳道:“老师这个……”
他象看透我的心思道:“楚将军怕伤着我么?放心吧老朽对自己的枪术还有几分自信来吧。”
我吓了一跳道:“老师这个……”
他象看透我的心思道:“楚将军怕伤着我么?放心吧老朽对自己的枪术还有几分自信来吧。”
他已将枪举了起来我却仍有些迟疑。武昭带的这一班学生在练习击刺之术所以枪头都是去掉了包着棉花和布帛而我在教的这一班因为程度太低尚不能对练所以只用练习枪。练习枪的枪头都是木头制的虽然不是真枪头但以我的力量如果木枪头击中武昭以他的年纪也不一定能受得了。武昭虽然说对自己的枪术自信可是我不论从资历、官职来说和武昭相差得太远实在不敢和他在马上对战。
武昭想必也察觉了我的顾虑笑道:“楚将军若是怕意外那我们用白垩枪吧。”
所谓白垩枪是马上品评胜负时用的东西其实也就是用细布包了一包极细的白垩裹在枪杆头上刺在哪里就是一个白点不会伤人岁考时用的就是这个东西。两人对战完毕后以身上的白点多少、位置来决定胜负。不过这种白垩枪多半是两个实力相差不远的人对练时才用我仍有些迟疑道:“武昭老师这个……”
武昭道:“楚将军不必多想了全当是玩玩吧。来把白垩拿来。”
武昭教的那一班中有个人答应一声便跑了出去。这东西在操场的库房里有不少一会儿他拿了两包来缠好了两枝枪武昭抓过一支却向我扔了过来。
此时我再不能推托了将那柄练习枪扔到一边向武昭行了一礼道:“老师有僭了。”
武昭也将白垩枪托在手中我们带的两班学生登时带马转到一边把当中的地方让出来武昭的学生看着我不少人脸上露出不屑。我刚才教学生的只是些最基本的枪术他们看来那也是简单之极准认为我和武昭比武那是必输无疑的。
我带着马走到操场的另一边心里却不由得有些茫然。武昭到底吃错了什么药非要和我比武?也许他因为久负盛名也有些自大了吧。
枪术一道原不仅仅是枪术精奇就能取胜的那庭天在《行军七要》中也有一段论及枪术决胜负的精义。那里说:“夫枪者百兵之王须以力运枪借以马力如臂使指方能取胜。侈谈击刺之术而未及人马之力终如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殆矣。”武昭的枪术绝对是当世第一但单单有精奇的枪术到底不是全部。我从军以来已是身经百战驭马之术肯定在武昭之上加上年轻力壮那庭天所论的人力、枪法、马术三方面我倒有两样占优武昭和我对敌实在是胜不足喜不胜为笑。
忽然我脑子里一亮。武昭说他是听路恭行讲起我恐怕他是属于二太子一方的人吧?
想到了这一点我身上不由一凛。如果真如我所想武昭是二太子一方的人那只怕是要故意来折辱我的。我因为和路恭行几乎是同时到达帝都一来便分属了太子和二太子两个阵营同时带来蛇人的消息而路恭行因为父亲的缘故一回帝都便大受重用而我虽及不上路恭行也连升了好多级大概在不知不觉间二太子一方的人便把我当成了文侯有意起用的人选有意要让武昭来差辱我一番让我在学生跟前威信扫地吧。
我回头看了看武昭。他在向另一方走出此时我们已快到了正式比武时要相距的二十丈距离了。从他的背影看武昭极是沉稳我也不知他会不会对我痛下杀手。
走一步算一步吧最好是我多心。我叹了口气把马转过来立在起步线上。
正式比武时当然也没有枪头但也没有这白垩枪头两人相距二十丈后由正中之人令两人同时冲锋以将对手击落马上判别胜负。如果两个对手实力相差无几两匹马打个照面后有可能用缠斗半日。用白垩枪练习除了危险性比正式比武时小了许多其它都一样。而我们现在虽然用白垩枪但也无疑是在比试而不是练习了。
正中一个学生一扬手我两腿一用力脚轻轻一磕马的侧身这匹马如箭一般射出。这匹马名叫“飞羽”是匹良种宛马起步极快我在马上也只觉一股厉风扑面而来对面的武昭的身影也越来越大。
三丈两丈一丈……
我们的白垩枪头已差不多要碰到了我盯着他的身形却有点踌躇。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们要形成对攻之势武昭个子与我相差不多枪身的长度上并不占优势这般硬碰硬地对攻万一我一个失手将他击落马来那岂不是糟糕?
我正在想着此时两马马头相距已不过三尺我是冲向武昭的右侧的这般一分心只听得武昭喝道:“破!”
他的话音刚落我只觉一股劲飞扑而来一个白晃晃的白垩枪头正刺向我面门。我大吃一惊人猛地伏低身体一下贴在马背上。现在只顾着闪他的枪哪里还能还击?
“呼”一声武昭的白垩枪从我头得诚恳之极。看来他们见我能和武昭周旋那么久大概对我的印象已大为改观我不由得一阵苦笑道:“别说话大人们来了。”
操场上现在有五六个班在操练另外几班也都被叫来。军校上下一共两千多人排成整整齐的一个长方阵。我带着自己的这个班是新生班排在最后面了边上几个班的学生不时看看我还交头接耳一番大概我和武昭比试的事一下便已传了过来我这个新来的教官竟然能与武昭斗得旗鼓相当令他们也大为吃惊吧。
太子和文侯进来了。先进来的便是太子那十马所拉的大车文侯跟在他太子车后。军校正副祭酒同时突然来到人们也有些不安不知生了什么事。我当教官还没几天文侯虽然常来军校转转可太子却是很少会来的。
太子的车一停下有人撩起太子车上的车帘操场上的人齐齐跪下行了一个大礼。太子在车上倒是显得温文尔雅。他扬了扬手示意大家起来。
这时文侯带马到了太子车边大声道:“今日殿下来此是因为工部刚呈上新制弓弩。”
新制弓弩?我不禁有点诧异。造出把新的弓弩不至于要如此兴师动众。文侯到底想什么?
这时文侯和太子低语了两句又抬起头大声道:“请工部木府员外郎薛文亦。”
薛文亦也来了?我心头一喜。我到军校后薛文亦和张龙友到了工部这几天也太忙根本看不到他们。
薛文亦坐的是一个轮椅这轮椅很是精巧还是全新的大概也是他自己设计的。他现在是工部木府员外郎做这些自是很方便。他坐着这轮椅倒有几分以前高铁冲的意思了。
他到了太子和文侯跟前行了一礼道:“卑职薛文亦见过殿下。”
太子道:“薛卿吧?你造的弓弩呢?”
薛文亦回过头道:“来把雷霆弩呈上殿下一观。”
两个穿着工部服装的手下过来推着一辆两轮车这车做得也很是精致漆得亮说是车子其实是一把装着两个轮子的大弩。
一般的弩都不大弩不必拉弦准头比弓要好但为了牢固弩机都用铁铸由于太过沉重弦力不够不能够及远。所以弩只能用于近战最远的弩也不过射百步远一般只有三四十步无非为了防身而用。薛文亦将这弩做得那么大不知如何扳起来。
太子看了看弩脸上也没什么表情道:“薛卿你来演示一番吧。”他对这等军器大概全无兴趣因为文侯让他来才只能到一到吧。太子名义上是军校祭酒但与弓马娴熟的二太子相比实是有天壤之别。
薛文亦道:“我想请一位将军帮个忙。”
文侯笑道:“你随便叫个人吧。”
薛文亦转过头道:“楚将军请你来一下。”
我把马缰交给边上人走了过去。走到薛文亦跟前他朝我笑了笑道:“楚将军你试试这雷霆弩。”
我走到那辆弩车边上手试了试弩机只觉沉重非常根本扳不动。我用足力气还是将弩机扳开一半却再扳不上去了。力量用得大了呼吸也急了起来。我不禁诧道:“这么重?”
以前的贯日弓已是强弓了这弩机的力量比贯日弓还要强四五倍一般人根本扳不上就算我能扳开一次也铁定扳不开第二次了。
薛文亦笑道:“楚将军这雷霆弩力道太大得以足帮忙的你试试吧。”
我看了看果然弩车下有一个踏板我一脚踩上手上再一用力这回加上我的体重扳得轻易多了。我叹道:“薛先生你可真能想啊。”
文侯在一边道:“薛员外现在试试箭吧。”
薛文亦道:“是。”他又对边上一个人道:“你去将靶子放到八百步处。”
他话音刚出口周围的人都一阵惊呼。薛文亦倒也没多说什么等靶子放好他又从车下摸出一个木匣道:“楚将军这是箭匣你放在弩车上这个凹槽内便行了。”
我把弩车推到了空处将这箭匣放了上去。在平常弩车的箭槽位置这雷霆弩上是一个大凹槽正好放箭匣我一放上去严丝合缝动也不动。
刚一放好薛文亦到我跟前指指点点道:“楚将军你看这儿这个扳手扳到上面是单扳下来便是连对准后再扳一下这儿便可箭了。”
我将那扳机扳下来道:“现在可以了么?”薛文亦点了点头我对准了千步以外的靶子手一扣扳机弩车一震耳边只听得箭矢破空之声几枝箭如闪电一般疾射而出。
竟然这般快法!
此时操场上鸦雀无声人人都为这雷霆弩的威势所惊。只见那几枝箭远远射去已是看都看不清了也不知有没有射中靶子。好半天才听得文侯道:“来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