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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_90

周子秦崇敬地给出评语:“很会哄小孩的男人。”

黄梓瑕倚靠在树下,自言自语般低声说道:“是啊……很懂得怎么骗孩子的人,一直都是。”

一瞬间,她的眼前闪过一抹夏日风荷,夕光璀璨。年少的她仰望着俯身看着她的禹宣,他幽深清杳的双眸中,清楚地倒映出她的身影——但随即,一闪即逝,再也不见。

她深深呼吸,确定自己已经平静下来,才从树后走出来。

周子秦一看见她,便炫耀道:“崇古!你刚刚哪儿去了?你有没见到那个人啊,我在长安二十年,从未见过如此光华照人、风姿卓绝的人,你要是没看到实在太遗憾了!”

黄梓瑕正不知如何回答,大明宫方向有一骑绝尘而来,马上人跳下来,直奔里面而去:“圣上有口谕,大理寺少卿崔纯湛何在?”

崔纯湛赶紧从里面出来,见过宫使:“公公,不知圣上有何旨意?”

那公公正是皇帝身边的近身宦官冯义全,他声音洪亮,说话声清清楚楚传到衙门内外:“圣上旨意,杀害同昌公主的罪犯,千刀万剐;全家上下,不论老幼,满门抄斩。”

黄梓瑕和周子秦对望一眼,两人都是愕然。

张行英与滴翠握紧了彼此的手,都感到对方的掌心,沁出冰冷的汗,交黏在一起。

周子秦凑近黄梓瑕,低声问:“我们还要查下去吗?”

黄梓瑕反问:“你说呢?”

“废话嘛,一个案子真相还没出来,怎么可以放弃?”周子秦热血沸腾,握紧双拳贴在胸前问。

黄梓瑕点头,说:“走吧。”

“去哪儿?”周子秦赶紧问。

“大宁坊,孙癞子家。”

黄梓瑕与周子秦来到孙癞子家时,已有个敦厚粗壮的中年男人站在那里,焦急地等待着。一看见他们过来,赶紧迎上来,问:“是杨公公吗?小人是钱氏车马店下面的褚强,上次帮孙癞子修缮房屋的,就是我带着手下的兄弟们做的。”

“哦,褚管事。”黄梓瑕和他打了个招呼,周子秦已经将门上的封条撕掉了。

里面还维持着上次的样子,只是几天不开门,里面的气流更加闷热,带着浓重的霉味。

黄梓瑕和周子秦再次检查了门窗和地面,对褚强说道:“你们的活确实做得不错,门窗都非常严实。”

“是啊,所以虽然钱记修缮房屋还不久,但在京城有口皆碑,大家都喜欢叫我们来做的!”褚强颇有点得意,抬手拍拍实木的窗板,说,“您看,这窗户,只要栓好了,用铁棍都砸不开啊!您看这门闩,四五个大汉都撞不开!”

黄梓瑕点头,表示赞同,一边起身在屋内走了一遍。

屋内依然是一片杂乱狼藉,墙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符咒、佛像、木雕依然挂着。褚强指着那些东西说:“我们来的时候,这些东西都已经在墙上了。孙癞子做了亏心事,就到处弄这些东西,据说怕天谴呢!”

黄梓瑕问:“你知道他没钱,又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什么还要答应帮他修缮房子,加固门窗?”

“唉,还不是听说,这孙癞子其实有钱得很,香烛铺的吕老板说他陪了自己好多钱,所以他才放过了孙癞子。我想既然有钱的,这事干嘛不接,于是就答应了。谁想这混蛋赔完钱后就身无分文了,我被钱老板骂个狗血淋头不说,如今人还死了,真是无头债了!”褚强一脸懊悔,悻悻地说,“那个吕至元真混蛋,他本来跟着过来要装灯盏托儿的,一看是孙癞子家,脸色大变,指着孙癞子咒骂了一通,灯盏也没装就走了,可偏就不告诉我们孙癞子已经没钱了!”

周子秦对于这些几百几千钱的纠纷毫无兴趣,在他们说话时,他把墙上挂的慈航普度木牌子、床头贴的送子观音的画,还有几张乱七八糟的符咒都揭下来看了看,却发现背后并无任何漏洞,墙壁还是完整的墙壁,不由得十分遗憾。

黄梓瑕说道:“外面的墙是完整的,里面怎么可能有洞?”

“万一嘛。”他说着,又站在门槛上,要去拿钉在门顶上的那个目连救母的小铁匾。

谁知一拿之下,那看似挂着的小铁匾居然纹丝不动。周子秦“咦”了一声,使劲地敲了敲,发现居然是镶嵌在墙壁里面的,中空的一个狭长匣子。

褚强赶紧说:“哎,这个可拿不下来的,是个砌在墙内的小铁匣子,是门上的顶额。”

“顶额?干什么用的?”周子秦问。

褚强说道:“最早啊,还是我们钱老板在西域商人那边学的,据说那边人家喜欢在门上装饰一个与门同宽的空心狭长的铁匣子,在木门与土墙之间起个缓冲,门框就不易变形,而且现在做成了有镂空花纹的形状,放在门上也十分美观。后来京城就慢慢流行起来了,我们到铁匠铺定了上百个,如今一年不到就快用完了。这个就是我当时随便拿的一个,上面的纹样好像是……是目连救母是吧?”

“好像是的。”周子秦拿了把凳子,站到与铁匣子齐平处看了看,说,“还是镂空的,可惜黑乎乎的,要是上点漆多好看。”

铁匣子是一个狭长的造型,与门一样长,不过两寸高。朝向门内的一面镂空了,雕着目连救母,朝外一面是实心的,绘着吉祥花纹,只是图案灰黑干裂,十分难看。

“漆是有的……咦,明明我当时给他拿的是全新的,这个怎么好像用了多年似的,谁给弄成这黑不溜秋的样子啊?” 褚强仰头看着黑乎乎的铁匣子,皱起眉头,“怎么回事,这才几天呢,怎么就熏得黑乎乎的?之前是彩绘的!”

周子秦隔着镂空的图案往里面张了张,皱起眉头:“好脏啊……全是黑灰。”

黄梓瑕去旁边搬了把凳子过来,站在他旁边往铁匣子里面看。外面的漆呈现出一种火烤后的焦黑,而匣子里面确实都是黑灰,在角落中还有几条手指擦过的痕迹。

“有人将手指伸入镂空的地方,取走了里面的什么东西。”黄梓瑕说着,又回头问褚强,“这匣子能打开吗?”

褚强说:“铁皮很薄的,想打开的话拿剪刀剪开就行了。”

周子秦在屋内找了把锈迹斑斑的剪刀,把外面目连救母的花纹剪开了,里面只剩一个铁框,存了厚厚几团黑灰,在黑灰之上,有几条被刮出来的痕迹。

周子秦指着那条大一点的痕迹,说:“这个,看起来是个圆形的东西被人拉出来了。”

又指着细细一条的痕迹,说:“这个,是个小铁丝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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