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曦呆呆地看着我，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满脸空茫。

这么看了我几秒，他下意识地低头去看自己的肚子，还隔着睡衣捏了一下自己的小腹，又用两只手掐了掐自己的腰。

“不不不不不陆曦你不胖！没有赘肉，身材非常非常好！”我赶紧把他的手按住——眼看着他已经曲起一条腿，很认真地开始捏自己大腿的肌肉了。

陆曦被我抓着手，脸上露出一点被看透了心思的赧然：“是、是吗？真的吗？”

我拼命点头，我从来没见过比陆曦身材还好的男生了。

——当然就算有我也不可能见到就是了。

他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还以为你觉得我不好看了……”

论对外貌和身材的关注，陆曦比我重视多了，他相当在乎他在我眼里的形象。但明明小时候不是这样的，是上了初中才开始的吧？青春期的男生都会经历这种过程吗？

“怎么可能，你知不知道你在我眼里多好看啊。”

抱着陆曦，拍拍，晃悠着哄了一阵，终于把他哄开心了，开始有心思关注啤酒肚：“那为什么刚才你会那么想啊？”

这个问题必须认真回答，所以我努力回忆了半天，但还是想不起来：“不知道，脑子一下子就跳到那边了，上一秒我还在感慨你身材真好，下一秒就在想如果你以后有啤酒肚会是什么样子。”

“唔……”陆曦曲起食指抵着下唇，挺认真地帮我一块儿思考，“是不是因为你担心？小乐，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变成那样的！变成那样之前我就会阻止自己的！”

“我知道。”我揉了揉他的头发，“所以我根本就没觉得担心过。”

“那是……因为好奇吗？”

“我也不知道……我自己也搞不清楚我脑子里在想什么。”我真心实意，我真的很多时候都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哪里冒出来的。

陆曦“噗嗤”一声笑了：“我知道，所以我在试着搞清楚啊。”

“那挺难的吧？”

“挺难的。”他居然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一副学术研究的样子，“我很努力地从小一直研究到现在，但还是没有自信能说，我非常了解你。”

“没关系，连你都做不到的话，那就没人做得到了。”

“可是我想弄清楚。”他很固执地歪了歪头，孩子气地撇着嘴，语气里有一丝沮丧，“我很想弄懂啊，我想知道你所有的想法，每时每刻你在想什么，会想什么，说的每一句话是为什么……我全部都想知道。”

他看着我的时候，浅色的眸子像琉璃珠一样，带着想把我整个人都吸进去一样的执念。

我凑近一点，仔细地看了看他的眼睛，他没料到我会突然靠过去，有点错愕地眨了眨眼睛。

但我确实看到了。

以前我一直以为只是书里的夸张手法——但其实是真的，一个人的眸子，真的总会有那么一刹那，能完完整整把另一个人放进去。

“你想知道的时候就问我嘛。”我不由自主地把声音放软了。

陆曦一下子笑出了声，肩膀轻轻颤抖着。

我花了两秒钟反应过来我打脸了——刚才还说我很多时候都搞不清自己在想什么。

这还真是个无解的谜题。

“那怎么办啊。”我往后一躺。

“我继续努力嘛。”陆曦跟着往后倒在我旁边。

“这种事情努力就可以吗？”

陆曦翻了个身把我抱住了：“不知道，但是在试着搞懂你的想法的时候……我会反反复复地想你说过的话，每一个字，也会回忆那时候你的样子，一点细节都不会放过。光是这么做，我就会觉得自己很快乐了。”

他的话语太温暖了，我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回答他，只好亲了亲他的脸颊，蹭得离他再近一点。

在这种仿佛泡在温泉水一样的，舒服安静的气氛里，我们默默地腻了一会儿没说话。

直到我的脑子忽然灵光一现。

“陆曦，陆曦。”我戳戳他的肚子。

“嗯？”

“我好像刚才知道了，为什么我会想啤酒肚的事情。”

他一下子就精神了：“为什么？”

“你转一下，转过去，仰面朝天啦。”我推推他。

陆曦很听话地把自己翻了过去。

于是我挨上去，两只手拢住他的耳朵，小声开口：“因为我当时下意识地在想，你现在这么好看，那你上大学呢？工作了呢？三十岁四十岁呢？……那，以后，五十岁六十岁，会不会有啤酒肚？会是什么样子呀？”

陆曦好一阵子没说话，我趴到他身上一看，他居然在一个人偷偷地抿着嘴笑。

“笑什么啦。”扯扯他的脸。

“我高兴才会笑呀。”他答非所问，“还有，五六十岁的时候，我真的绝对不会长啤酒肚的，小乐，你相信我呀！”

——后来直到两个人躺上床睡觉，我们一直在为这件事笑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