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书生道:「兄台先前不是曾自报姓名?小弟已记在心里。兄台相帮之恩,无以为报,小弟的下处离此不远,还算清净,请移驾过去坐坐。」说着向赵灵儿微一颌首,道:「这位姑娘也请一同去。」
李逍遥见这书生性子梗直,心下甚喜,当即点头应允。那书生自称本是苏州人氏,现下住在南京,名叫刘晋元。赵灵儿也通了姓名。三人迤俪向西,穿过几条巷子,来至一所庙宇之前。
刘晋元上前打门,有守门的道人揖客而入。李逍遥同赵灵儿迈步进得寺院,心胸登时为之一爽,只见那庙宇深广,花木扶疏,曲殿回廊,甚是精雅可爱。夜色中虽不能骋目尽揽,但也闻得见阵阵花香扑鼻。
赵灵儿心甚喜之,想道:「不料苏州城这样的繁华之地,却也有如此清幽之所。」
三人边走边谈,来到后院刘晋元的下处。乃是一排五间厢房,进门正厅墙上挂着米襄阳《烟雨图》的横幅,北墙上挂的是方孝孺《白石青松》的中堂,旁边配着一副对联,「岂有文章擎海内,不读诗礼到公卿。」虽是临时短住之所,却也窗明几净,箱笼精洁,装点得甚是光鲜。
李逍遥暗自咋舌,心道:「这姓刘的书呆子原来是个有钱阔少爷,老子这回救人救得准。最好他手面阔气,肯拿些银子出来,大家一起花花。」
进屋落座,长随送上热水洗了手,紧接着奉上茶来。刘晋元到里屋换了身干净的青缎直裰,吩咐摆席。不久另有两名小童提了食盒进来,取下盖子,先见腾腾的热气冒将出来,跟着便闻酒香扑鼻。赵灵儿倒罢了,李逍遥先前为省几个钱,在面店里只吃了半饱,这时闻见肥鸡牛肉的香气,忍不住大吞馋唾。
那二小童布好酒、菜,便即退出。三人团团坐下,刘晋元将酒一一斟满,举杯道:「李兄,赵姑娘,两位武功高强,想必是唐人传奇中虬髯公、红线女一般的异侠之流,小弟很是仰慕。来,来,来,咱们干了这杯。」
三人一饮而尽。李逍遥夹了块肴肉填入嘴中,但觉松软香鲜,甚是可口,连吃了三大块,这才放下筷子,说道:「刘兄,你先前给那姓铁的打得摔了一跤,现下有没有什么不妥?」
刘晋元摇头道:「小弟没事。唉,‘君子动口不动手,’这人言行粗鄙,有辱斯文,简直何称君子?」
李逍遥哈哈大笑,连连称是。赵灵儿也不禁莞尔。
三人坐着喝了几杯酒,李逍遥问起他被打的缘由。原来刘晋元几年前举家迁至南京,此次回到苏州,专为向表妹求亲而来。他今晚兴致忽起,想要闲步街巷,又嫌长随碍事,将他们尽皆遣了开去,独自一人踱进「同升楼」,打算小酌数杯。
哪知才一坐下,便听身后雅间里有三个人不停地污言秽语,辱及他那表妹。刘晋元进去理论,说不上三句,便给那火暴脾气的「铁面煞星」丢到了当厅。
李逍遥鉴貌辨色,看出刘晋元对他那表妹极是倾心,笑着赞道:「刘兄,能得你的青睐,你这位表妹当是一位美人无疑。你为她甘受皮肉之苦,也是个大大的情种。可敬,可敬。」
刘晋元脸上一红,低下头道:「如妹同我自幼青梅竹马,她生得怎样,我半点没计较过。只不过……只不过我娶不到她,只怕一生都不快活。」
李逍遥道:「哦?原来你非她不娶。那么你这位表妹也是非你不嫁喽?」
刘晋元微一迟疑,仰头干掉杯中之酒,叹了口气,却没做声。
赵灵儿奇道:「怎么,刘公子,你……莫非你这位表妹另有所爱?」
刘晋元道:「哪里。不过……我自幼攻读诗书,如妹却家学渊源,练了一身好武艺。姨丈说我‘百无一用是书生’,家慈虽求了多次,却总是不肯点头应允。」言下似乎颇有怨气。
李逍遥笑道:「不肯便不肯。以你刘兄的人才,哪里寻不到一位佳人为妇?
照我说,女人练武,必无好事,像我今早便遇见一位……「
话未说完,却听「砰」地一声,刘晋元突然重重将酒杯顿在几上,大声道:「李兄!我如妹虽是习武之人,可是温柔恭顺,心地纯良。你说‘女人练武,必无好事’,那委实是谬之极矣……谬之极矣!」一面说,一面连连摇头。
李逍遥给他吓了一跳,心下不由大为恼怒,暗道:「你这书呆子脾气如此古怪,龙生龙,凤生凤,你那表妹又好得到哪去?你给人打得鼻青眼肿,难道好有面子么?」他肚里有气,脸上丝毫不露,陪笑道:「那是自然。你刘兄看中的人,自然是万中无一的。只是不晓得比我的灵儿妹子又如何?」
刘晋元看了赵灵儿一眼,讷然道:「赵姑娘自然也是……也是兰心蕙质,不可多得、不可多得……」
赵灵儿见他窘得满脸通红,甚觉有趣,忍不住「扑哧」一笑,心道:「这人居然老实如斯,真是古怪。」
李逍遥看在眼里,突然心生一计,道:「刘兄,如此说来,你要娶这位表妹,还真是桩大大的难事呢。」
刘晋元长叹一声,默然不语。
李逍遥替各人都斟上了酒,举杯道:「来,来,来,这些俗事不用管他,咱们喝酒!」
刘晋元呆呆地看着他,慢慢举起杯子,猛地一饮而尽。赵灵儿酒量不大,浅抿了一口,还杯于桌。
三人接下来推杯换盏,刘晋元酒到必干,须臾喝尽了两大壶好酒。
李逍遥见他不胜酒力,早已面红耳赤,便试探着问道:「刘兄,咱们再喝三杯?」
赵灵儿轻拍后颈,蹙起眉道:「逍遥哥,人家可喝不下了。天色不早,咱们还是……」
刘晋元酒入愁肠,胆气顿豪,只觉十年衷肠,今朝定须一吐为快,「砰」地一掌击在桌上,大声道:「喝!为什么不喝?人生得饮……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拿酒来!」
赵灵儿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瞧着他,不敢再说。
那厅外侍候的长随应声而入,躬身道:「相公,酒没了。」
刘晋元道:「怎么?」又是一掌击在桌上,直着眼对那长随道:「没……了?为什么……没……了?」
那长随笑嘻嘻地不做声,心道:「我家公子从未喝过这么多酒,今天想是故乡遇新知,十分高兴了。」
李逍遥假意劝道:「刘兄,既然没酒,那就赶紧上面罢。咱们吃了好睡。」
刘晋元只觉一阵酒意涌将上来,真有飘飘欲仙之势,指着窗外叫道:「不成!今夜月明,尚未尽兴,怎能无酒?难道要我以茶对月?来,来,来……」解下腰间钥匙,丢给那长随,道:「去,到箱笼里将我的貂皮大氅取来。」
那长随奇道:「眼看就要入夏,公子取皮氅做什么?」
刘晋元皱着眉连连挥手,道:「快去,快去。你拿了皮氅到酒铺里,对那掌柜说,我刘晋元请李兄同醉,要换几斤酒。……记住,酒要好!」
那长随失笑道:「公子要喝酒,我去买来便是,又不是没银子,干么要用皮氅来换酒?」收妥钥匙,嘟嘟囔囔转身出去了。
刘晋元笑对李逍遥道:「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哈哈,貂裘换酒,那真是千古美谈,何等风雅之举?李兄,他……他这人胸无点墨,自然不会晓得。」
那长随虽然胸无点墨,手脚却甚是麻利,片刻即买回两坛上等的梨花美酒。
刘晋元大喜,招呼添菜倒酒,自己摇摇晃晃出门解手。
李逍遥对赵灵儿道:「灵儿,这书呆子是不是挺有趣?」
赵灵儿含笑点点头,嗔道:「什么书呆子?人家是老实人,没你这般调皮罢了,干么笑话人家?」
李逍遥道:「是,这姓刘的挺有趣,我瞧这人不错。」话头一转,笑道:「怎么样?灵儿,咱们联手捉弄捉弄他?」
赵灵儿皱眉道:「你……你又要出什么鬼点子捉弄人家了?」
李逍遥道:「怎么叫鬼点子?」吞了口口水,接着道:「你……嘻嘻,你等会儿如此这般……这书呆子定要吓得不知所措,岂不好玩得紧?」
赵灵儿脸一红,道:「我瞧只怕是你的旧毛病又犯了,想拿人家……取乐罢?」
李逍遥见她并未坚拒,心中一喜,笑道:「我倒情愿替你,只怕他……嘻嘻,只怕这书呆子不喜这个调调……」
话音未落,只见门帘一挑,刘晋元举着一枝梨花兴冲冲撞了进来。李逍遥疾忙止住话头。
刘晋元一屁股坐下,将手中的梨花枝凑在鼻子下深深一嗅,摇头晃脑地道:「红袖织绫夸柿蒂,青旗沽酒趁梨花……呃,李兄,这句诗虽录的是你们杭州风物,可是方才小弟在树下解手之时,头顶上梨花压枝,片片如雪,却也开得着实不差。那香气……啧啧,简直教小弟醺醺然微有醉意!哈,可见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此言不谬。这苏杭两地的梨花一般美,酒也是一般醇呢。」随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仰天笑道:「青旗沽酒趁梨花……青旗沽酒趁梨花……好诗,好酒!嗯,好酒……好诗!」
李逍遥见他满脸放光,醉态可掬,心中暗暗好笑:「你这家伙!分明是自己黄汤灌多了,关那杏花、梨花什么屁事?」口里连声称是,偷偷向赵灵儿挤了下眼睛。
赵灵儿向他扮了个鬼脸,故意问刘晋元道:「红袖添香,青旗沽酒,都是人生乐事。刘公子,你满腹诗书,通达世故,请问到底人生在世,还有哪些可称快事?」
刘晋元此刻有酒壮胆,豪兴大发,斜着眼看了看赵灵儿,道:「赵……呃,赵姑娘,你这一问好生难答……天下‘一样米养百样人’,他人之乐,我又怎会尽晓?不过就小生而言,如能娶到月如表妹,一生无憾,可说是至乐之事。」
赵灵儿道:「那……如果你娶不到呢?」
刘晋元愣了一愣,愤然道:「倘若娶不到如妹为妻,小生宁愿孑然一身!」
李逍遥插口道:「刘兄这话差了。人家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刘晋元满饮了一杯,悲声吟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李兄,这道理你总懂罢?」
李逍遥笑道:「我只懂得吃肉喝酒。」说着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又夹起一块鸭肉大嚼,问道:「刘兄,你对这位‘如’……‘如’甚么表妹如此痴情,她定是花容月貌了?我却不信她美过了灵儿。」
赵灵儿嗔道:「逍遥哥,你……」
李逍遥嘻嘻一笑,冲她使了个眼色。
刘晋元两眼通红,正色道:「李兄,美色固是男儿当求,可寻妇也并非仅为求色。赵姑娘纵称天下绝色,小弟却也……却也……」说着话,转头向赵灵儿看去,只见她笑靥如花,桃腮染晕,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看着自己,实在是美艳绝伦,不由心中打个突,停住了口。
李逍遥心道:「呸,如此说来,你这书呆子的宝贝表妹定然美如天仙喽?倘若人家当真嫁做你的老婆,岂不是……岂不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喂,牛粪兄,你老人家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哈哈,哈哈。」
三人谈谈说说,转眼又喝尽了一坛好酒。李逍遥见火候已足,匆忙向赵灵儿递个眼色。
赵灵儿起身道:「逍遥哥,时候不早,人家很困了……」
李逍遥故意大着舌头道:「那容易……」向身后的凉榻一指,道:「这不是有床?你……你就在这里……」话音未落,突然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软软伏在桌上。
赵灵儿伸手去推,李逍遥一动不动,静了片刻,却隐隐传出鼾声。赵灵儿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撅起了嘴,向刘晋元看去。刘晋元惶然起立,待要伸手肃客,那酒喝得多了,却哪还站得稳?一个趔趄几乎摔倒。
赵灵儿抢上一步,扶他站定,嗔道:「你瞧瞧,怎么会喝成这样?」
刘晋元手肘给她一扶一托,只觉那掌心温润绵软,柔若无骨,鼻中嗅到一股淡淡的甜香,简直说不出的受用。他十余年对表妹相思入骨,家中婢女虽众,可称绝色的亦在不少,却始终以礼相待,从不敢有越轨之举,更未与年轻女子如此亲近,这时突然佳人咫尺,软玉在怀,那酒意登时又添三分。
赵灵儿睁大双眼,望了他半晌,突然「扑哧」一笑,道:「我瞧这张床啊,还是你两个醉猫来睡罢。」说着扶起刘晋元,向那凉榻走去。路过李逍遥身边之时,偷眼向他一瞥。只见李逍遥醉脸微抬,双睛一缝,却将大拇指高高竖起,以示嘉许。
刘晋元给赵灵儿身子挡住了视线,自然看不到李逍遥举动。李逍遥那醉是装出来的,他可是货真价实。此刻酒劲上涌,只觉天旋地转,勉强捱到凉榻之旁,一头栽倒。朦胧中听见赵灵儿轻叹道:「你呵,一个大男人,怎的像个孩子一般?」轻轻伸手出来,去解自己的衣带。
刘晋元吓得出了身冷汗,一把将她的手攥住,颤声道:「赵姑娘,你……你……你……」
赵灵儿也不挣脱,任他握住自己的手,嫣然一笑,道:「我替你脱衣衫啊。怎么,你平日睡觉,都不脱衣的吗?」她这一俯身下来,额角上青丝低垂,挂在脸旁,更添了无穷风韵。那丰挺的双乳虽有抹胸裹束,却已半失遮掩,沟壑尽呈。
刘晋元一瞥之下,绮念顿生。还未及将之按捺下去,猛然间酒意上涌,头脑大晕,渐渐觉得有另一个身子离体而出,伸手向赵灵儿鬓旁摸去。
赵灵儿「咭」地一笑,微微偏头闪了开去,仍是不恼不羞,笑吟吟地瞧着刘晋元。刘晋元胆气顿增,摇摇晃晃坐起身来,张手抱住,伸嘴向她脸颊上吻去。
赵灵儿这回不再闪避,刘晋元一吻之下,只觉又硬又冰,全不似佳人温腻的肌肤。
懵了片刻,却见自己不知怎的,正双手横抱床柱,挨挨擦擦,适才吻中的哪里是美人?分明是床柱上的雕花。耳听赵灵儿又是一声轻笑,似已转到自己身后。
刘晋元头颈疾转,向身后看去,只见赵灵儿端坐床尾,脸上神情似笑非笑,亦喜亦羞。
刘晋元霎时间只觉一阵唇干舌燥,嘶声道:「赵姑娘……」
赵灵儿甜甜一笑,道:「刘公子,你做什么?」
刘晋元道:「你……你身上好香,是什么东西?」
赵灵儿啐了一口,佯嗔道:「刘公子,逍遥哥便在那里,你……你说什么疯话?」
刘晋元此刻恰到了「天子呼来不上船」的境地,哪里还晓得害怕?慢慢转回头去,见李逍遥依旧醉猫般伏在桌上,一动不动。当下伸手一指,痴痴笑道:「他……李……李兄睡了,呵呵,我们……也睡……」松开床柱,张手去抓赵灵儿。他身形甫动,顿觉一阵天旋地转,身不由己向前仆倒。赵灵儿「啊」地叫了一声,纵身抢上。
两人身躯相交,刘晋元温香软玉抱满怀,赵灵儿挺拔的双乳又恰抵在手臂之上,只觉一道热流电光般直通下去,阴茎勃然而起。他一时欲发如狂,张嘴便吻。
嘴唇才触到赵灵儿滑腻的双唇,头脑却突然清醒过来,正恐对方推拒,不料赵灵儿猛地搂紧他颈项,跟着樱口微张,毫不迟疑地纵舌而入。
刘晋元脑子里一阵晕眩,恍惚如在梦中。只觉那绵软的香舌同自己的舌头纠缠做一处,对方小口内津液渐涌,潺潺不绝。他惊愕了半晌,兀自不敢相信,右手顺着丰盈的腰肢滑落,慢慢摸到她下身,掀开外裙。刚触到光滑丰腴的雪股,便听「啪」的一声脆响,手臂微痛,已给人打了一记。
刘晋元愕然抬首,却见赵灵儿红着脸站起身来,伸出春葱般的玉指在他额上一点,说道:「醉猫,快躺下罢,人家也要睡了。」说完竟起身翩然而去。
刘晋元心中大急,张口欲呼,耳中却「嗡」的一声闷响,眼前一黑,不由自主倒在床上。
这夜胡涂而过。
次日一早,那长随过来伏侍二人起身。刘晋元只觉头痛欲裂,似乎宿醉未消,待见了李逍遥,却见他也是形容枯槁,面无人色。二人均是一愣,忍不住相顾而笑。
须臾门帘一挑,赵灵儿笑吟吟走了进来。刘晋元偷眼观瞧,见她顾盼自如,神色犹昨,浑不像有心事的模样,心疑昨夜做了个香艳的绮梦。可是喘息之际,口中似乎犹有赵灵儿口脂的甜香,这又是怎么一回事?那可万万猜不出了。
李逍遥假意问起赵灵儿昨夜睡得如何,才知她原来出门以后,自行吩咐下人收拾了一间空房,一觉睡到天亮。
用罢早饭,刘晋元力邀二人出游,李逍遥自是欣然应允。这苏州城是刘晋元的故乡,各处风光均了若指掌,三人一路游山玩水,谈古论今,聊得甚是投机。
至晚回到下处,李逍遥悄悄对赵灵儿道:「灵儿,你昨夜扮孙猴子戏耍猪八戒,果然有趣得紧,今晚还玩不玩?」
赵灵儿霎了霎眼睛,嫣然一笑。
晚饭自然不可无酒,只是有了前晚大醉的教训,三人倒也未敢多喝。刘晋元见他两个举止亲昵,心疑是夫妻,可是忆起昨夜之事,却又不敢妄猜了,只得吩咐替二人分别收拾客房。待见李逍遥并无异议,更是大感惊奇。
饭后李逍遥借口宿醉未消,先去睡了。刘晋元看了一眼赵灵儿,欲言又止。
赵灵儿微微一笑,道:「今夜又是好月,刘公子若有兴致,我见这寺院后栽得尽是梨树,咱们便去赏月观梨花,可好?」
刘晋元大喜,道:「赵姑娘有兴,小生自当奉陪。」想起昨晚醉后失礼之事,似乎与那梨花颇有干系,不禁脸上一红。
二人并肩齐行,慢慢进了后园。此刻群星尽隐,一轮明月大如冰盘,低挂天际,身畔庭树摇风,花香袭人,景致甚是清幽。李逍遥屏住呼吸,暗中跟随,见刘晋元一路同赵灵儿离得远远的,心下不由得暗自发笑。
待行入一条小径,花木渐渐茂盛起来。赵灵儿借了分花拂柳之机,不住在刘晋元身上挨挨擦擦,一会儿拿屁股蹭一蹭他小腹,一会儿将前胸抵住他脊背,弄得刘晋元心痒难当。他昨晚借了酒劲,这才壮胆做出越礼之事,这时腹中余勇匮乏,却再不敢贸然有所举动。
赵灵儿见刘晋元神色古怪,自然心知肚明,伸手一指,道:「刘公子,这朵花开得真美,劳驾你摘来给我。」
刘晋元依言将花折下,递将过来。
赵灵儿却不伸手,反仰起了脸,柔声道:「替我戴上啊。」甜甜一笑,那模样亦喜亦嗔,分明一副少女怨情郎的神色。
刘晋元心中突地一跳,微一迟疑,只得壮着胆子将那花插在她鬓旁,可是手臂一伸一缩之间,虽只短短瞬间,那手指也已几乎僵住。
李逍遥看在眼里,一时心跳如鼓,再也无法调匀呼吸。
赵灵儿若无其事转过头去,顺势拉住了刘晋元的手,说道:「刘公子,我从小便住在一座岛上,没去过什么地方。昨天听你说起‘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苏州城的风景想是极美。可是我瞧也不见得有什么特别之处。」
刘晋元给她拉住了手,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不由自主地想抽手出来,却终究不舍。停了片刻,这才红着脸道:「这……这姑苏城是春秋故吴的国都,千年以下,美景其实不少。赵姑娘若能在此盘桓几日,小生自会一一详为指点。」
赵灵儿将身子挨近,道:「哦?你说说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刘晋元道:「嗯,姑苏最为有名之处,只怕便要算寒山寺了。张继的一首《枫桥夜泊》,使得寒山寺名闻天下,只可惜现下时节不合,少了一番萧索的意境。」顿了一顿,漫声吟道:「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赵灵儿撅了撅嘴道:「冬天太冷,有什么好?你念一首春天的诗句来听听。」
刘晋元心中一荡,错开眼光,道:「春景也有不少。嗯,这一首写得很是不错……‘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巷小桥多。夜市卖菱藕,春船载绮罗。遥知未眠月,相似在渔歌。’」
赵灵儿待他吟毕,想了一想,欣然道:「这诗细腻精致,最末两句意味悠长,尤其可圈可点。只是……似有些小家子气,算不得十分上乘。秋天的诗也有么?」
刘晋元沉吟未答。
赵灵儿又道:「苏州、扬州相隔不远,听说那扬州也是东南形胜之地,景物不下于苏杭。我记得唐人杜牧有一首写扬州的诗,读来很是赏心。」
刘晋元应声道:「是,杜牧一生最爱扬州,留下不少千古佳句。像什么‘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最出名的当是那首《寄韩绰》了:‘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赵灵儿掩嘴一笑,道:「你懂的倒多。不过像什么‘青楼’啦、‘薄幸’啦,似乎不是你们读书人该挂在嘴边的东西罢?」
刘晋元一时语塞,心疑她责怪自己出言轻薄,面色大是尴尬。
赵灵儿拉着他向前行了几步,又道:「玉人何处教吹箫……这玉人何指?」
刘晋元不晓得她是真的不懂,还是有意发问,迟疑了一下,道:「这玉人当是指诗人的一位好友韩绰判官。扬州是有名的花花世界,这位韩判官风流儒雅,最是多情,樊川翁在诗中调笑他,这样大好的月色,在哪里教歌妓吹箫作乐呢?」
赵灵儿「嗯」了一声,侧过头看着刘晋元,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
刘晋元心里一阵发毛,停住脚步。一片晚云轻移,遮住了月光。
黑暗中只听赵灵儿低道:「我瞧刘公子也是风流儒雅,诗酒文章自不必说,那琴棋书画的四艺,想也极为高明。不知你会不会……吹……箫?」
刘晋元道:「小生不会吹箫。」
赵灵儿似乎轻轻一笑,握住他的手又紧了一紧,道:「我在家之时,却也学过吹箫。」
刘晋元再是书呆子,也晓得这个「吹箫」的意思,登时满面通红,不敢接口。
过了片刻,突然间香气大盛,怀中多了个柔软的身躯,赵灵儿已偎靠过来。
跟着耳旁一痒,赵灵儿吐气如兰,柔声道:「刘公子,你身上带着萧么?拿出来吹一曲助兴……」语音细微,几不可闻。
刘晋元浑身一震,心头突突乱跳,颤声道:「什……什么?」
赵灵儿松脱双手,顺着他胸腹间慢慢滑落,终于隔了袍、裤,握住那半硬的阴茎,道:「你昨晚为什么要强吻人家?」
刘晋元「啊」的一声,失声叫了出来,全身肌肉霎时间绷得紧紧的,给赵灵儿伸手一推,身不由己地顺势坐倒。
赵灵儿缓缓压了上去,唇瓣轻轻堵住他的嘴,娇喘微微,声如呓语:「别做声……嘻嘻,你这支萧好硬……」
刘晋元只觉天旋地转,赵灵儿的香舌在自己嘴角打了几个转,接着灵巧地顶开嘴唇,滑入口中。
这般热吻了许久,赵灵儿突然坐起身来,「咭」地一声轻笑,腻声道:「嗯,你这人喜欢穿青色衣衫,那是为什么?」
刘晋元如在梦中,喘息道:「穿……穿青衣又怎样?」硬挺的阴茎给赵灵儿握住,几乎连话也说不出了。
李逍遥伏在花树丛中,此情此景,气息不由为之一滞,阴茎也早就涨得铁硬。
只听赵灵儿道:「不怎么。我想起了《诗经》里‘青青子衿’那一句。」摸索着将他包皮捋下,露出紫红的龟头,掌心成环,缓抚数下。
刘晋元「激灵」打了个冷战,赵灵儿格格轻笑道:「你……多久没射精了?阳具硬得简直吓人。」
刘晋元臊得脸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赵灵儿解开他外罩的长袍,松脱腰带,轻轻将裤子褪至膝下。此刻云开月霁,李逍遥远远看去,见那阴茎果然坚硬如铁,标枪般高高挺立着。刘晋元口里「啊啊」数声,挣扎着欲待起身,却给赵灵儿当胸一推,复又躺倒。
赵灵儿一面含笑看着刘晋元,一面握住阴茎,轻启樱唇,慢慢将龟头吞入口中,含糊地道:「刘公子,人家要开始品箫了。」
刘晋元连连点头,只觉她口腔中火热湿滑,那滋味美得简直难以言表,却又不敢大叫大嚷,只得死死抓住她手臂。
赵灵儿脸上笑意愈盛,眼光柔得几欲化作一池春水,柔声道:「吹一支什么曲子才好?嗯,你……你要我含深些,还是含得浅些?」
刘晋元先是大点其头,跟着又连连摇头。
赵灵儿「扑哧」一笑,吐出嘴里的「洞箫」,笑道:「你不说话,人家怎么晓得你意思?」
刘晋元喉结滑动,吞了几口口水,哑声道:「深……深一些……」
赵灵儿依言俯下身去,衔住他火热的阴茎,深深吞入。她身躯婀娜,娇柔玲珑,这一俯首撅臀,衣裙紧绷,登时显得曲线毕露,颇为惹火。李逍遥躲在暗处,看不清她如何咂弄刘晋元的阴茎,只闻「啧啧」之声不绝于耳。
刘晋元浑身上下几十万个毛孔尽皆大张,鼻中不停地乱哼,过了片刻,伸手向赵灵儿腰间摸去。赵灵儿手肘一隔,轻轻挡开。刘晋元欲火中烧,哪肯就此放过?当下两手齐施,慢慢解开了她裙带,将内衬的罗裤一把扯脱,雪白丰满的屁股顿时露出半截。
赵灵儿鼻子里呜呜有声,扭头一蹙眉,刚待出言苛责,却给刘晋元闪电般长驱直入,直据要津。她身子一软,叫了一声,再也挣扎不脱,只得转而大力捋动手中的阳具,权当报复之意。
李逍遥看了半晌,再不见赵灵儿有进一步举动,每当刘晋元欲腾身而上之际,反倒扭捏闪躲,不知是何用意。似这般又弄了片刻,忽听刘晋元「啊啊」大叫,手舞足蹈起来,想是到了紧要的关头。
李逍遥睁大双眼,凝神看去,果见刘晋元全身一抽,跟着死死抓住赵灵儿的丰臀,便要在她口中爆发出来。赵灵儿在这电光火石般的瞬间,突然头颈后移,口唇稍开,舌尖微吐,那白浊的精液顺着舌身直上,一股股都射入嘴里去了。
刘晋元连连射出七、八股精液,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放松身躯。赵灵儿旋即直起腰来,抿嘴笑吟吟地看着刘晋元。李逍遥见她两腮微微隆起,想到她嘴里定已装满刘晋元的精液,再也忍耐不住,狠弄了数下,精液勃然而发,直射花间,倒似又开了一串小小的白花。
赵灵儿向刘晋元扮了个鬼脸,将精液吐在身边的花树下,接着吐了吐舌头,笑道:「瞧不出,你射得还真多。」
刘晋元束好腰带,坐起身来,脸上红意犹未褪去,嗫嚅着道:「这……这……赵姑娘取笑了……」
赵灵儿「嘻嘻」一笑,在他身边坐下来,手托两腮,定定看了他半晌,道:「你这人还真多古怪。我问你,刚才在人家吹箫之时,你的手似乎……不大老实,是不是想要插进人家身体里射精?」
刘晋元吓了一跳,连声道:「不敢,不敢。」
赵灵儿道:「我是问你想不想,可没问你敢不敢罢?」
刘晋元想了想,迟疑道:「固所愿也……」刚说了四个字出来,便见赵灵儿柳眉一竖,赶忙双手疾摆,忙不迭道:「不……不敢请尔……不敢请尔……」
赵灵儿莞尔一笑,慢慢偎进他怀里,道:「那现下你……嘻嘻,还想不想你那表妹?」
刘晋元闻言一怔,搔了搔头,不知如何作答。赵灵儿伸手揽住他颈子,凑过去亲吻他嘴唇。
刘晋元经过多番历练,再不似先前那般笨手笨脚。两人缠绵了片刻,赵灵儿突然将他轻轻一推,站起身来,道:「好啦,刘公子,你在这里慢慢想你那表妹罢,人家可要睡觉去啦。」摆一摆手,转身便行。
刘晋元给她弄得魂不附体,高声叫道:「赵姑娘!」
赵灵儿停住脚步,扭头道:「怎么?」
刘晋元踌躇道:「明晚……明晚……还来赏花品箫,好不好?」
李逍遥听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道:「谁说这书呆子呆了?他分明也晓得占便宜么!」
赵灵儿脸上飞红,啐了一声,嗔道:「不知羞,谁同你赏花……品箫了?」快步又行。
刘晋元更似丈二的和尚一般,搓搓手,正在怅然若失之际,却见赵灵儿转身道:「明晚的事,明晚再说……」说着甜甜一笑,翩然而去。
刘晋元又独自坐了片刻,这才回到房中。躺在床上思量今晚之事,只觉恍惚如梦,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睡。突然之间叹了口气,喃喃地道:「《诗经》里说,‘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看来前人这话,果然有些道理。」
次日用罢早饭,先游虎丘塔,午后又游了沧浪亭。那沧浪亭清幽古朴,曲径回廊,甚是雅致。刘晋元一通乱指乱划,口中不住念着什么「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李逍遥也听不大懂,游到中途,便觉兴味索然。
黄昏时分,又到了范公祠。那照壁高大恢弘,气象雄伟,题着不少范仲淹的诗句。刘晋元对一阕《苏幕遮》流连甚久,反复吟哦。
李逍遥好奇心起,凑过去观看,见上面写的是: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他看了几遍,一时也品不出个中滋味,只对末句:「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大为倾倒,赞道:「刘兄,这句只怕很对你老兄的胃口。」
刘晋元默然良久,又念了一阕《渔家傲》: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他知李逍遥无甚学识,是以逐字解释,跟着又讲了些范仲淹的事迹。
李逍遥听得肃然起敬,心悦诚服地对那塑像大磕其头:「这位范老爷子文武双全,尽忠报国,好比岳飞岳爷爷一般,我李逍遥跟你磕头。」
当晚返回寺中,三人坐着喝茶。李逍遥趁刘晋元出去的工夫,偷偷对赵灵儿诡笑道:「昨夜你两个赏花品箫,好不快活。……今晚还去不去?」
赵灵儿知他在调笑自己,故意一撇嘴,大声道:「去啊,怎么不去?人家还要再替他射精呢。」
李逍遥连连摆手,生恐给人听到。没过一会儿,又「哼」地一声,道:「我瞧这书呆子八成是看上你了。」
赵灵儿冲他扮了个鬼脸,也不理会。
晚饭之时,刘晋元坐在赵灵儿对面又哼又咳,频频以目示意,赵灵儿却只做不知。少顷,忽然抬头问道:「刘公子……还记得那句‘青青子衿’么?」
刘晋元不解何意,满脸狐疑地点点头。
李逍遥看看刘晋元,又看看赵灵儿,见一个若有所思,一个嘴角含笑,心下也是莫名其妙。
饭罢,刘晋元道:「李兄,小弟明早要去表妹家相探,不能奉陪两位了。两位尽可以随处转转,或者不如就在寺里休息一日。」
李逍遥心道:「老子在苏州城已住了三晚,只是大吃特玩,全没顾得上去寻皇甫大哥,明天正好上街打探打探。」当下客气了几句,告辞出来。
李逍遥的客房与刘晋元比邻,赵灵儿住的却是一座独院,须绕到后面花园之旁。
李逍遥见赵灵儿也紧跟着自己出来,心中大奇,低声道:「咦,你们不去赏花赏月,品茶品箫了么?」
赵灵儿红着脸道:「逍遥哥,你……你又胡说甚么了……」快步去了。
李逍遥定定地望着她背影,惊异不已。
回到房中,取出李三思所遗的手卷胡乱翻看,看了一阵,听见隔壁有人说话。
李逍遥钻出房去,摸到刘晋元窗下探看。只见屋内一灯如豆,刘晋元眉头紧锁,两手负在身后,一面来回踱步,一面口中念念有词,念的仿佛便是晚饭时赵灵儿说的那句「青青」什么的。李逍遥不禁哑然失笑,转身回房。
当下休息片刻,打坐练功。练了约有一个时辰,忽听隔壁又是一声门响,似乎有人轻轻潜出房来。李逍遥心中一动,疾忙跳下床,吹熄了灯火,扒开门缝向外窥探。夜色溶溶,果见刘晋元鬼鬼祟祟掩好房门,快步向后院行去。
李逍遥心中好笑,暗地里紧紧跟上。只见刘晋元径直来到赵灵儿屋外,犹豫再三,这才伸手扣了几下门。
房内静了片时,传出赵灵儿的声音:「是谁?」
刘晋元赶忙压低声音,道:「是……是小生……刘晋元。」
李逍遥心下大乐,强忍着不敢笑出声来,只憋得肚皮也隐隐作痛。
赵灵儿似乎也掩嘴轻笑了几声,才道:「哦?是刘公子。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刘晋元微一踌躇,答道:「姑娘晚饭时约小生来见,小生自然不敢不来。」
李逍遥心里暗暗「呸」了一声,想道:「来了,来了。人家孙猴子半夜三更去见菩提老祖,是向他老人家学那七十二般变化,你这王八蛋又来学什么了?」思来想去,始终不解他何时约了赵灵儿。
赵灵儿佯作惊异之声,奇道:「咦,我几时约了你来?」
刘晋元搔搔头,道:「姑娘晚膳时不是念过‘青青子衿’那一句?小生冒昧,以为你诗中有意,这才过来相会。」
原来他说的' 青青子衿' ,乃是《诗经》里《郑风。子衿》中的首句,全句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大意是说:「我一直心下有你,纵然我不去寻你,你就这般断了音信么?」那第二句:「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意思是:「我没去寻你,你自己就不能过来相会么?」
赵灵儿隐起这句,便是微有责备之意,教他不必多问,只须自行前往。
李逍遥在一旁听得再久,终也难以理解,而刘晋元熟读《诗经》,思索良久,自然便知其意。
赵灵儿忍了半天,至此再也忍耐不住,隔着门「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你倒聪明。真不晓得你一个读书人,怎么满肚子尽是些荒唐诗句?」
刘晋元愕然无语。那门却突然无声无息地打开,一只纤纤素手伸将出来,一把将他拉进门去。
李逍遥待门关好,忙不迭窜上前去,侧耳细听。二人似已进到里屋,只闻轻声低语,间或有赵灵儿的笑声传出,至于所谈为何,却始终听不大清楚。
李逍遥只急得抓耳挠腮,在墙壁间一通乱抠乱摸,哪里有半点破绽?那墙又不比船上的竹席,不能故计重施,别说是「仙女剑」,只怕便是曹孟德拿来刺董卓的七星宝剑,也难以钻个小孔出来。李逍遥深恨那造屋的工匠,肚子里将他十八代祖宗尽皆骂了个遍,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怏怏回房。躺在床上,脑子里兀自颠来倒去,尽是赵灵儿同刘晋元前晚在花园中旖旎的风光,阴茎足足挺了大半宿,直至睡死方罢。
次日不待天亮,李逍遥早早起身。那长随却告知:刘晋元已出门去了。
李逍遥心里暗骂:「这书呆子,讨个老婆居然这般尽心,也不知这家伙昨晚过得如何?」信步来到赵灵儿的门外,那大门却未曾闩上。推门而入,径直来到卧房,只见纱帐低垂,赵灵儿似未起身。
李逍遥探身将床帐掀起一角,眼光到处,耳中「嗡」的一声,顷刻间浑身鲜血上涌,阴茎登时起立如仪。只见赵灵儿俯卧在床,一条洁净的薄丝被横搭在腰臀之际,尽露着粉弯雪股,满头青丝亦未束起,如一匹黑缎也似地散在背上。
李逍遥慢慢在床头坐下,伸手拾起枕边的一块手帕,累累的尽是精斑,凑到鼻子下一闻,隐隐有股熟悉的腥气。
赵灵儿觉察身边有人,翻了个身,一见李逍遥,那脸腾地红了,扯过丝被掩住双乳,羞道:「逍遥哥,你……你……早……」
李逍遥笑骂道:「他妈的,早什么早?我是你老公,你的身子不给我看,又给谁看了?」脱了鞋子,跳上床来,大叫一声,钻入被中。
赵灵儿给他摸得眼花耳热,格格笑个不停,连连讨饶。
李逍遥摸到她温暖湿润的秘处,不由得欲火上冲,三下五除二,脱光了里外衣服,便要腾身而上。
赵灵儿伸手捉住他的阴茎,腻声道:「逍遥哥,你做什么?」
李逍遥道:「做什么?那书呆子昨晚做什么,我便要做什么。」
赵灵儿脸上一红,道:「咦,你……你怎么晓得?」
李逍遥笑道:「山人自有神机妙算。哼,昨晚你在门里念什么‘青青的金子’,他在门外也唠叨不休,说什么‘白白’什么的。他奶奶的,你们两个好清白么?」
赵灵儿羞道:「没……也没什么的。」
李逍遥躺倒下来,目不转睛地望着赵灵儿,一脸的坏笑。
赵灵儿给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啪」地在他胸口打了一记,嗔道:「人家说没什么便是没什么,莫非你希望有什么?」
李逍遥握住她手道:「好灵儿,那书呆子昨晚做些什么?你说来听听。」
赵灵儿白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他……他昨晚上来敲人家的门,人家……便开了门,请他进来……」
李逍遥道:「你们念的那几句‘青青白白’的话,是什么意思?」
赵灵儿忍不住「扑哧」一笑,道:「什么‘青青白白’?我是借诗暗喻,约他晚上过来。你这人不肯好好读书,早晚给人笑话。」
李逍遥本就读书不多,也不以为意,道:「好,好,好,你说是诗便是诗。他妈的,读书人就是臭规矩多,连偷人家老婆也要先念诗、对对儿,这般罗里八嗦……灵儿,我瞧这家伙有些假正经,进屋以后,只怕不会老实。」
赵灵儿笑吟吟地看着李逍遥,虽是抿嘴不语,却掩不住眼里无尽的春色。
李逍遥笑骂道:「呸,瞧你这副样子,哪里像我的老婆?十足便是个怀春小寡妇。」翻身坐起,斜起了眼道:「嗯,我来猜猜看……这家伙进屋以后,定要先装模做样念几句诗,什么‘春潮带雨、野渡无人’之类,总之没有好话。可是不出一泡尿的工夫,便会原形毕露,忍不住拉你的手,在你身上挨挨蹭蹭,大占便宜,是也不是?……嗯,是了,他多半会说:」赵姑娘,昨晚咱们赏月品箫,小生意犹未尽,你再来吹上一曲,好不好?‘那时你装样装得久了,多半也按捺不住,一定顺水推舟道:「行倒是行,不过你这支箫不大趁手,人家趴着又好累的,咱们还是上床去慢慢地吹、细细地品,你意下如何?’……啊,啊哟……」
他尖着嗓子学赵灵儿说话,当真是惟妙惟肖,却不防赵灵儿听他满口胡言,又好气又好笑,在他大腿上重重扭了一把,痛得大叫起来。
赵灵儿道:「你这人最爱乱讲话。刘公子是老实人,进门以后,我们……我们一直坐着喝茶……」
李逍遥一面揉着腿,一面恨恨地道:「老实?不见得罢。这家伙尝过甜头的,又怎会喝喝茶、说说话便算?」
赵灵儿向他扮了个鬼脸,道:「茶是喝了的,话也说了一会儿,可是他坐了又坐,总不肯走……」
李逍遥心道:「我就晓得这小子不肯走,那还用说?」望着赵灵儿不做声,静候下文。
赵灵儿道:「你……你看我做什么?这房子是刘公子赁下的,难道我还好赶人家出去?」
李逍遥道:「不好赶他出去,所以只好请他上床,招待一番喽?」
赵灵儿脸一红,道:「他……他好好地坐了一阵,突然一下跪在我面前,求我……求我……」期期艾艾地说不下去了。
李逍遥大是动兴,伸手攀住她肩头,问道:「咦,这小子跪下来做什么?嘻嘻,总不见得要拜你为师,学武功罢?」
赵灵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你这人真是,他怎会拜……拜我为师?他……他是要我再替他射精……」
李逍遥看见她眉眼间洋溢的春色,不禁血往上涌,颤声道:「这……这就是了,我晓得这家伙不会善罢甘休!灵儿,你……你……」
赵灵儿晓得他意思,怯声道:「逍遥哥,你先前教人家逗弄他玩,人家也觉得他这人有趣,自然也就没再拒绝……怎么,你怪我了?」
李逍遥两眼放光,连声道:「那怎么会……那怎么会?好灵儿,你们后来怎样?你快细细地说上一说。」
赵灵儿啐了他一口,羞道:「人家同他……同他……你又问来干吗?你想知道,便自己去猜罢,我偏不说给你听。」
李逍遥吞了口口水,道:「猜是一定要猜的,不过也要你讲。这种事情,就是要你自己讲出来,才有意思。」眼前随即现出赵灵儿光着身子,同刘晋元纠缠在一处的样子,阴茎登时跳了几跳,涨得微微发痛。
赵灵儿侧头看了他一眼,道:「哼,对你说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你这人最坏,听完多半要笑人家。」
李逍遥赶忙指天划地,发誓赌咒,自己绝不会笑她。
赵灵儿这才理了理长发,缓缓说道:「刘公子进屋之前,人家才洗完澡,只披了件纱衣,里面没……没穿衣衫的……」
李逍遥嘴巴大张,惊道:「怎么?你……你……岂不是同光着身子没啥两样?」
赵灵儿羞道:「你说了不怪人家的,又来……」
李逍遥怕她就此不说,赶忙连连摆手,道:「好,好,好,是我不对,是我不对……」
赵灵儿停了片刻,接着道:「他……他同人家说话之际,不住向人家身上瞟来瞟去,到后来简直……嘻嘻,简直前言不搭后语,真是好笑。……人家觉得他这样子挺有趣,就假作倒茶,有意露了半边身子出来……」
李逍遥「咕咚」一声,奋力吞了口口水,没敢做声。
赵灵儿掠了掠头发,续道:「……他……他盯着人家看了半晌,突然直扑上来,抱着人家就要……要亲嘴。人家先前不肯张开嘴,教他送舌头进来,他就在外面一直舔,嘻嘻,舔得人家好痒,最后没法子,只好吃了他许多口水进去……」
李逍遥不由自主跟着舔了舔嘴唇,道:「那……你是不是也觉得舒服?」
赵灵儿轻轻「嗯」了一声,脸上微微泛红,点点头道:「他的舌头好长,好像泥鳅一般动来动去,弄得人家浑身发软,好难受的……并且他一面亲人家,一面又不肯老实,硬要将手伸进人家衣衫里面,去……去摸人家那里……」
李逍遥心道:「这不是废话?哪个男人亲你的时候,手会老实了?」见赵灵儿颈子上也已微微泛红,知她情动,又问:「你既是坐在那里,又怕他摸得到什么?」
赵灵儿道:「先前是坐着的,后来也不知怎的,人家和他就突然跑到床上去了。」
李逍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咦,瞧不出,这王八蛋手段挺高明啊。」
赵灵儿吐了下舌头,笑道:「是啊,他这人可比逍遥哥强得多了,不单抱人家上床时高明,那……嘻嘻,那根大阳具更是高明呢。」
李逍遥顿生妒意,一把将她拖得躺倒,将脸凑过去逼问道:「怎么?你说那书呆子的阳具……生得比逍遥哥高明?」
赵灵儿给他嘴里喷出的热气弄得耳中痒痒的,只觉浑身酸软,格格笑着连声讨饶。
李逍遥忿忿地道:「他妈的,你说他有什么高明?未必那东西还能生出两个头来不成?」
赵灵儿拼命忍住笑,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道:「偏偏就是。」
李逍遥大吃一惊,随见她眼中流露出一丝狡狯之色,这才恍然大悟,叫道:「好啊,你……你敢骗我?」伸手在她腋窝里狠狠搔了数下。
赵灵儿奇痒难当,笑得几乎喘不上气来。
李逍遥瞧见她红艳的双唇,散乱的青丝,登时欲火上冲,再也按捺不住,当即用力分开她双腿。龟头才抵到赵灵儿的秘处,本拟先行磨蹭几下,权作开场,不料却发觉那里早已是一塌糊涂、泥泞不堪了。
李逍遥微微一怔,见赵灵儿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遮覆下来,宛在睡梦中一般,只是鼻息急促,脸泛春潮,才一望而知并未睡着。当下不及细想,猛地一挺身,只觉那阴道里沃腴润滑,滋味美得直是难以言喻,几乎当场射精出来,赶忙咬牙强自忍住。
赵灵儿张手抱住他的腰,随着李逍遥一阵纵送,嘴里也不住哼哼唧唧。
李逍遥无意中瞥见那汗巾,心中一动,问道:「灵儿,那书呆子昨晚……也……也插进来了?」
赵灵儿睁开双眼,气喘吁吁地道:「是,他……他昨晚插了阳具进来。逍遥哥,人家原本不许他插进来射精的,可……可是……人家弄不过他,他又死缠活赖,结果……还是给他将……将阳具插了进来……」
李逍遥心道:「那书呆子连杀鸡的力气只怕都没有,又怎能治得住你?哼,还不是你春心动了,半推半就教他进去的?依我看,多半还是你引着他哩。」
赵灵儿觉察到体内的阴茎又涨硬了几分,故意闭上眼,接着道:「逍遥哥,你看刘公子生得弱不禁风,他那根阳具可是又粗又长,人家阴道里又滑溜得紧,他……他一下子便送进人家身体最里面去了,教人逃也来不及逃开。人家又对他说,既然插进来了,就只准……插几下,可不许射精进来。可是最终……他还是没能忍得住……」
李逍遥瞠目道:「啊,这……这书呆子果然射了进来?」
赵灵儿睁开眼,嘻嘻一笑,道:「你猜呢?」
李逍遥苦笑道:「我猜不出。」赵灵儿停了片刻,道:「他头一回插进来的时候,当真没能忍住,人家先前又没有防备,结果给他射了许多精液进来。后面人家便留了心,再没教他得手。」
李逍遥愕然道:「头一回?你到底同这家伙弄了几回?」
赵灵儿道:「他昨晚射了也不知多少回,阳具总也不肯软下来,人家便留他在这里,睡在一张床上,今早才帮他射了最后一次精……」
李逍遥听得几乎口吐鲜血,激愤之余,不觉尽力抽插了十余下。赵灵儿阴道生得异于常人,虽只十余下,便害得他差点射将出来。
赵灵儿双颊晕红,半闭着眼,身上渐渐火烫。李逍遥停下动作,凑到她耳边问道:「灵儿,我同那书呆子比起来,哪个更厉害些?」
赵灵儿道:「逍遥哥,人家说了实话,你……你可不许生气。」顿了一顿,又道:「刘公子的阳具比你更长更粗,插进人家身体里面,弄得人家似乎快要死掉……」
李逍遥一股精液已喷至半途,疾忙咬牙勉力忍住,只憋得满脸通红。过了半晌,才又颤声道:「这……这家伙……到底射了几回?」
赵灵儿道:「先前说过的,他在人家身体里射的,就只那一回。至于其他地方……人家也记不得了。只记得他每回才射精不久,便又硬了起来,人家实在累得不行,只好用嘴替他射精。」
李逍遥听到这里,再不敢有所动作,生恐稍不留神,便要射精出来。
赵灵儿眼波流转,接着道:「逍遥哥,其实……刘公子似是头一回同女人交媾。人家教了他几种姿势,发觉他最喜欢人家……在上面……他的大阳具贴着人家屁股滑来滑去,把人家弄得浑身发软,简直羞死了。好在事到临头,还来得及将他的阳具抽了出来,后面几次才没给他射精进去……」
李逍遥一通龇牙咧嘴,好歹将射精的念头压将下来,逼得转过脸去,不敢看她的样子。
赵灵儿见了他那样子,忽然童心大起,一会儿将身子动来动去,一会儿又故意呻吟失声。
李逍遥简直是左右为难,射又不想射,动又不敢动,嘴里「嘶嘶」有声,不住地倒吸凉气。
过了片刻,赵灵儿又道:「啊,对了,逍遥哥,那刘公子还有更好笑的。他一面将阳具在人家身体里抽来送去,弄得人家要死要活,一面又自言自语地说:‘啊哟,赵姑娘,小生再动不得了。若再动一动,只怕便要射出来啦。’……嘻嘻,我见他样子有趣,故意道:‘那么你不要动,由我来动,好不好?’刘公子的脸……嘻嘻……憋得通红,一时连连点头,一时又大摇其头。原来他……嘻嘻,他已说不出话了……人家就故意叫他:‘刘公子,你真是好坏,明知道人家有老公的,还强要将阳具插进人家身体里射精。啊,刘公子,你很喜欢在人家身体里射精吗?’他一听这话,当即吓得要命,忙不迭便问:‘咦,赵姑娘,你……同李兄是夫妻吗?’嘻嘻,他想要知道,人家偏不告诉他……」
李逍遥惊道:「啊哟,你同他说了我们是夫妻么?」
赵灵儿道:「人家说……你……嘻嘻,你是我的表哥,不是人家的丈夫。」
李逍遥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匆忙将阴茎抽了大半截出来。
赵灵儿眼珠一转,自顾自说道:「人家一面同他说笑,一面翻身坐在他的……大阳具上。谁知才只动了几下,刘公子便死死捉住人家的腰,叫道:」啊哟,赵姑娘,你别……别动……‘人家自然不肯听他话,挣开他的两手,只这般一下……」说着陡然间身子向下一滑,李逍遥猝不及防,阴茎尽根没入她阴道之中。
只听赵灵儿笑道:「……啊哟,他……他只叫得一声,当场便射精出来了。」
伴着她这声尖叫,李逍遥也随之大叫一声,额头上青筋根根暴起,两手死死攥住她双乳,连连射出精来。
赵灵儿睁大双眼,一动不动,待他射毕,这才说道:「逍遥哥,谁教你存心戏弄刘公子?现下也晓得这滋味了罢?」说罢甜甜一笑,娇媚无限。
*** *** *** ***
时候近午,李逍遥才同赵灵儿懒懒地起身。那长随得了刘晋元吩咐,伏侍二人吃罢了饭,自去收拾家伙。
李逍遥坐在椅中,呷了口茶,暗暗寻思:「这苏州城也没什么好玩,我这几日给那书呆子拖着,只是扒坟头、骑烂墙,几乎忘了有正经事要办。」当下同那长随打了声招呼,领着赵灵儿出了寺院。
转到街上,照例是人流如织。李逍遥左右顾盼了一阵,心道:「皇甫大哥做事不精细,先前也未说定个落脚之处,这偌大的苏州城,教我到哪里去寻他?没的说,只好先去那林家镖局打探一番。」正想着,忽听得身后有人大声吆喝:「铁口神算,不灵免钱……」
二人循声望去,见一位算命先生自人丛中慢慢踱将过来。那先生五十多岁年纪,头戴葛巾,身穿麻衣,手持一根紫竹长竿,竿顶上高悬一幅白布,写着「铁口神算」四个大字。
李逍遥心道:「这人口气不小,我倒要瞧瞧他有何本事。」待那先生走到近前,伸手拦住。
那先生抬眼一看,喜道:「小哥可要相面?请这边来。」引着二人到路边站定。
李逍遥道:「我不相面,跟你老人家打听个事。我这趟出门,只为寻人,你看这人可寻得着么?」
那先生摇头道:「老朽只会相面、算卦,这找人的事却不大在行。」笑了一笑,转身欲行。
李逍遥一把拖住,道:「且慢。我适才听见你叫嚷,说是……算得不灵免钱?这话可作得数么?」
那先生怫然道:「自然作数。」
李逍遥笑道:「既然如此,劳驾你替我两个都相一相面。」
那先生大喜,两眼炯炯放光,在李逍遥脸上东看西看,连连点头。跟着转向赵灵儿,突然之间神色大变,沉吟良久,口里啧啧数声,又叹了口气。
李逍遥看在眼里,心下暗笑道:「你这江湖骗子,总是些‘含混话、两面说’的勾当。或是拍人马屁,说老子大福大贵之相,今后富不可言;或是吓唬人,说近日有血光之灾,须得花钱免灾。哼,不消你开口,老子便全都晓得。」
果然那先生捋了捋胡须,对李逍遥道:「恭喜小哥。看你春风满面,眼带桃花,想必婚姻之喜就在目前。老朽这里先贺一贺……不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话你要谨记。」说完头颈一转,看着赵灵儿连连叹气,道:「你这位小姑娘瑶光聚顶,灵气逼人,当真人世少见!似这般这面相,在朝必为帝后,在野亦为人杰。不过你眉宇间隐含煞气,这个……恕老朽直言,自古红颜多薄命,只怕你近日有一大难呵。」
赵灵儿大吃一惊,伸手摸摸脸颊,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
李逍遥心道:「这不是来了?果然是一哄二吓,没什么出奇。老子才娶了灵儿为妻,还不足半月,自然眼带桃花,连瞎子也瞧得出,还用你说?至于说灵儿‘隐含煞气’,有什么狗屁劫难,自也是胡说八道,不足为凭。」
那先生阅人多矣,当时鉴貌辨色,知他不信,道:「老朽替人算命已有三十多年,从未走眼。小哥你不可轻忽。」
李逍遥笑嘻嘻地拱了拱手,道:「劳驾,请让一让。」拖起赵灵儿便走。
那先生急道:「喂,你……你还未给钱呢。」
李逍遥大步流星,边走边回头笑道:「你先前说过,不灵免钱。哈哈,这面相得不准,又要哪门子钱来?」
那先生追了几步,停住脚,长叹一声,喃喃地道:「唉,老夫说的都是真的……」
李逍遥二人一阵急行,待甩脱了那算命先生,这才放缓步子。见赵灵儿脸色不豫,笑道:「傻丫头,那老头是个江湖骗子,全苏州城的人都晓得,他的话你也敢信?」
赵灵儿点点头,心下寻思:「你逍遥哥从前也未来过苏州城,怎晓得全城人都说他是骗子?那还不是瞒哄人家么?」咬着下唇,依旧闷闷不乐。
李逍遥连着问了几处买卖人家,打听「林家镖局」的所在,谁知竟无一人听过,倒是什么「武威镖局」、「福胜镖局」之类,大大的寻到几间。
李逍遥气得大发脾气:「他妈的,那林家镖局名头响亮,这班家伙居然全没听过,留一对烂耳、一双瞎眼有什么用了?不如教我替他挖掉,省得教人看了生气!」
赵灵儿在旁扯扯李逍遥的衣袖,柔声道:「逍遥哥,你别发火。我瞧这些人年纪甚轻,或许那林家镖局早先出名,现下却败落了,也未可知。咱们寻一位老人家问问,多半能打听到些有用的东西。」
李逍遥恍然大悟,伸手在自家后颈上狠狠拍了一记,喜道:「灵儿,你果然聪明,怎的我这蠢货却没想到这一节?」
果然这一回顺顺当当,打听出那林家早在十多年前便不做镖局生意了,那年轻些的自然不会晓得。
当下依照指点,穿街过巷,走出约莫七、八里路,来至西郊一处大庄。远远的只见那宅院深广,门庭高阔,甚有气派,果然是大户人家模样。院门口聚着无数男女,都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李逍遥好奇心起,领着赵灵儿钻进人堆。只见院当中立了一座高台,上悬大红的横幅,写着斗大的四个字:「比武招亲」。四面观者如云,将高台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风雨不透,水泄不通。台上一位劲装女郎,脸上蒙着汗巾,手持一柄长剑,同那使双锤的大汉你来我往,激斗正酣。
李逍遥转头看了看赵灵儿,奇道:「这可真是巧了,那林家堡今日招亲,这林家镖局也在比武。难道全天下姓林的人家,大闺女都挺不好嫁么?」
赵灵儿给他逗得「扑哧」一笑,身周众人都回过头来,向二人不住打量。
赵灵儿捅了捅李逍遥,小声嗔道:「哪有那么多比武招亲?想必这林家堡便是原先的林家镖局了。」
李逍遥冲众人吐吐舌头,笑道:「原来如此……他妈的,这姓林的人家大大的有钱,是个土财主,就是不做镖局生意,也饿他们不死。你瞧这个场面,啧啧,只怕还要胜过我村里新年时的赛会哩。」
静了片刻,只听人丛中一人道:「……是,我也是听鄙师兄说起林家比武招亲的话,心下好奇,顺便过来瞧个热闹,同林家可没什么渊源。如此说来,台上这位姑娘就是林大小姐了?……对了,蒋师兄,怎么你刚才说,这是她第三次招亲?」
另一人粗声道:「亏你还是武林中人,连这桩大事也不晓得?林家自前年始,每年都要办一次比武招亲大会,到如今已是第三个年头了。」
李逍遥头颈转来转去,想要看清那两位老兄的相貌,可是身周实在人多,那二人又隔得不近,只好作罢。
先前说话那人又道:「怎么?林……林前辈有三位小姐?这还真没听说过。」
那粗嗓子笑道:「岂有此理?林家只林大小姐这一位千金,并无旁的子女,不过她武功太高,前两回比武均无人能胜,这才三次招亲。这不,一早上已打伤了四人,嘿嘿,眼见今年又没指望啦。」
先前那人「嘻」地一笑,低声道:「蒋师兄,你武艺如此出众,怎不上去试试?」
李逍遥听到这里,忍不住「哈」地笑出声来,急忙掩住了嘴。有人一声咳嗽,那二人便不再说话。
李逍遥心道:「大伙儿都议论这位林大小姐,也不晓得她生得是俊是丑,是胖是瘦,这却不可不见识一下。」他一闻有热闹可看,顿时眉飞色舞,拉着赵灵儿向台下慢慢挤去。自然招来无数白眼。
二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这才钻到台前,勉强站定。
李逍遥才要定睛细看,只听耳旁有人「咦」的一声,叫道:「李兄,你……你也来比武招亲么?」
李逍遥侧头一看,却是刘晋元站在身后不远之处,满脸的惊异之色。赵灵儿红着脸微微一笑,没做声。
李逍遥给众人挤得龇牙咧嘴,回不过身来,只得抻着脖子点头示意,又道:「啊哟,刘兄,你不是说去拜见老岳丈?怎的却在这里?哈,我晓得了,定是你见色起意,看林家的闺女生得好,便想来这里碰碰运气。」
刘晋元苦笑道:「李兄取笑了,这里正是我月如表妹家呵。」
李逍遥大吃一惊,瞪大了眼道:「咦,天下还有这般巧事?真是……真是万万也想不到。」心下寻思:「原来这书呆子的表妹,便是林家堡的林大小姐。那林员外听说是南武林的盟主,铁了心要将女儿嫁个练武之人,这书呆子明明没指望了,却还在死乞白赖地跟着凑数,也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正想着,猛然间「轰」的一声,台下众人炸开了锅,鼓掌声、喝彩声响成一片,震耳欲聋。刘晋元无暇再同李逍遥寒暄,瞪大双眼向台上望去。
只见那女郎倏忽进退,一剑一剑不住向那大汉身周刺去。那大汉的双锤已不知给她用什么手段打落到台下,此刻赤手空拳,已是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李逍遥目不转睛地看了片刻,见那女郎果然剑术精湛,身法灵活,不由得暗暗称奇。
众人喝彩声中,只听那女郎一声清叱,「唰」地一剑当胸刺去。那大汉身形微偏,闪了开去。不料那女郎变招奇快,手腕一翻,「嗤」地一声,将他肩头划了道长长的口子。
那大汉大吃一惊,趁她剑招使老之机,飞足踢去,只盼能败中求胜。
李逍遥心下暗叫:「不好,这人的腿只怕要保不住了!」
念头未息,只见那女郎身形疾转,不退反进,长剑回收,左手并指如刀,「噗」地砍在那大汉小腿之上。那大汉长声惨呼,身子如陀螺般疾转了两个圈子,腿骨立断,摔倒在台上。那女郎不依不饶,纵身跃上,抬腿踢去,只听「呼」的一声,那大汉足有二百斤上下的一个身躯高高飞起,直向台下落去!
李逍遥看得大呼过瘾,正欲拍手叫好,却见那大汉身在半空,手足乱舞,竟向自己立身之地飞来。
李逍遥暗道不好,待要闪避,却给众人挤得连一根小指也动弹不得。惊叫声中,眼前一黑,那大汉已端端正正落在他头上。
众人轰然四散,也有叫的,也有笑的。
赵灵儿连声道:「逍遥哥,你怎么样?」
李逍遥给砸得头晕眼花,愣了半晌,将那大汉推下身去,早有林家人过来救起。
李逍遥气急败坏地跳起身,指着台上骂道:「你……你这丫头没长眼么?这里足有千把人,呸,呸,呸,怎么单往我一个头上砸?」
便在此时,只听有人朗声笑道:「小女学艺不精,偶然失手,请少侠莫怪!」
众人眼前一花,那擂台之上突然多了一位中年汉子。
那汉子走上几步,手一伸,握住那女郎的手腕,斥道:「如儿!你怎的又下重手!爹先前吩咐你什么来?这人眼见就要不敌,还用使出‘气剑指’吗?」
那女郎收起长剑,掸掸衣衫,并不回话。
那汉子怒容少敛,叹了口气道:「唉,今日上台的各位英雄,一个个不是给你打瞎了眼睛,便是扭断了手臂,教爹如何向同道们交代……」
那女郎一仰脸,道:「哼,谁教他们这般没用?」
人丛中一人悄声道:「啊,这不是林天南、林盟主么?」
有人接口道:「是,正是林天南。」
李逍遥望望台上,见那林天南浓眉大眼,颌下五绺黑髯,生得甚是威严。他心中有气,拍拍身上的灰尘,向着台上一指,大声喝道:「喂,你这丫头好没教养,砸伤人啦,也不道个歉来?」
众人闻声都向李逍遥看过来。赵灵儿伸手拉住李逍遥,晃了两晃,示意他不要生事。
刘晋元也抢上一步,连连作揖,道:「李兄,如妹……她不是有意砸你,你千万别动怒。」
李逍遥哪里肯依?见那女郎两眼一瞬不瞬地瞪视着自己,全没半点歉疚之意,更是气往上冲,又是伸手一指,叫道:「喂,丫头,你怎么说?」
那女郎有汗巾掩面,瞧不出神色,也是伸手一指,道:「砸了你便怎样?你有种便上台来比划比划。」
林天南喝道:「如儿!」那女郎浑然不睬。
李逍遥大怒,分开众人,几步窜到台边,「嗖」地一声纵上台去。
林天南见了他身法,微微一怔,喝道:「如儿,不得胡闹!」转身对李逍遥道:「小女性子顽劣,都因林某疏于管教,请少侠万勿介意。林某这里替小女赔罪。」说罢一抱拳,微微一笑。
李逍遥怒气少息,回了一礼,两眼望着那女郎,等她答话。
那女郎「哼」了一声,对林天南道:「爹,这人生得一副无赖相,你晓得他是哪里来的江湖骗子?干么随便赔礼?哼,我喜欢在自己家里踢人,谁又没请他过来,砸断了脖子也是活该!」
李逍遥气得翻了翻白眼,一口气没喘上来,几乎噎住。狠狠瞪了台下的刘晋元一眼,心道:「这就是你的好如妹了?他妈的,什么知书达理、温婉娇柔?呸,依我看就是一个无赖婆娘、刁蛮丫头!」
林天南看看那女郎,也是大惑不解。自己这位宝贝千金虽说性子刚烈,脾气火暴,却也并非不通事理之人,怎的今天竟然出口便要伤人?这可真是有些希奇。他对这女儿爱愈性命,平日甚少苛责,此刻却也忍不住喝道:「如儿,你这是怎么说话?爹好歹也是武林中人,怎么可以对同道如此放肆?」
那女郎狠狠瞪了李逍遥一眼,拉着林天南走开两步,小声嘀咕起来。
林天南一面听,一面不住向李逍遥上下打量,待她说毕,呵呵一笑,低声道:「你这丫头,人家好端端地,干么要得罪你了?我瞧定是你无礼在先。」
那女郎一仰头,大声道:「我不管,我就要和他打!喂,小子,你敢不敢同姑娘在这台上见个高低?」
李逍遥不禁气往上冲,心道:「谅你一个臭丫头,能有什么真实本领?不过仗着你爹的名头作威作福罢了!老子今天若怕了你,也不算英雄好汉!」他心下愈气,面上反倒愈是笑嘻嘻地,连连道:「好啊,我也正有此意。」一甩肩,抖落背上的包袱,跟着取出长剑握在手中。
林天南向那摊开的包袱一瞥,见家传「越女剑」果在其中,当下心中有数,笑眯眯地退开几步,道:「既然如此,大家切磋切磋也好。如儿,这回你万不可再出重手。」
李逍遥闻言向他斜睨一眼,心中微微有气,暗道:「你这家伙好生牛气,倒似晓得我定非臭丫头的对手一般!」目光回转,不由一怔,只见那女郎双眉倒竖,似乎气得不轻。他正自奇怪,那女郎已连跨三步,来至近前。
李逍遥不解何故,向后一退,道:「怎么?」
那女郎不理不睬,俯身拾起「越女剑」,当空一振,喝道:「呸,好不知羞!别人的东西,也敢明公正气拿了出来?」
李逍遥奇道:「咦,你……你倒晓得这柄剑的来历!这剑不是我的,难道又是你的了?」
那女郎冷笑道:「算你说对了,正是本姑娘的!」逼近半步,伸手将汗巾揭开一角,喝道:「你这呆瓜小贼,睁开眼瞧瞧本姑娘是谁?」
李逍遥「啊哟」一声,叫了出来。只见她柳眉高挑,杏眼含怒,居然便是在城外刺了自己一剑的刁蛮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