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穗轻喟。
青黛在挖就的土灶间,忙碌地用最原始的方法生火,好在这些事情小时候都曾玩过,没想到如今全派上了大用场!来到这清溪边,摸鱼捉虾,竟和紫穗玩得不亦乐乎。是啊,有多久了?她不曾这么放纵了!
紫穗一边将摘净的鱼虾用枝条一一穿好,一边好奇地问坐在溪边石上的娘娘,“娘娘,先前,我们为什么要继续南行呢?”
王映淮微笑着,为她解惑道:“因为,完颜宗陟心机狡诈,雕虫小技定然瞒他不过,所以,只能无为而治了。”
“哦!”紫穗有点似懂非懂。
“这叫大智若愚!”青黛抬头补充道。
王映淮一笑,“那缕挂下的碎布,痕迹自然,但越是自然,就越令人起疑,而聪明人尤其多疑,必然想到‘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道理,所以,我只好虚虚而实实,扰其判断了。”事实上,这也是孤注一掷的一搏。现下看来,应该是奏效了,否则,以她们这三个久居深宫的小女子的脚程,还能如此安然地在这里嬉玩笑闹吗?
“我的天!怎有这么多的道理!”紫穗敬服地说道,“娘娘若是男儿,领兵上阵,怕也做得独当一面的将军呢!”
“娘娘,”青黛问道,“我们不能在这山野中久留,日后要向何处去?”
王映淮沉吟道:“日间那袭击金兵的山寨军,不知是什么来头?若是义勇之军,我们不妨去投奔他们!明日且寻一户人家,一问便知。”
“嗯!”青黛点头,递过来烤好的鱼串,“我想,既是抗金之兵,应该不差。”
大家食毕起身。
紫穗选好南向,就欲举步,又被王映淮拦下。
“怎么?”她问,“不是南行吗?”
王映淮摇摇头,“尚不能判断已经脱离险地之前,还是小心为上。若是完颜宗陟果然来寻,北向追踪未果,必知上当。我等弱女,岂能与他们脚力相较?需得改向!”
“向北吗?还是东、西?”青黛问。
王映淮笑笑,方才她已经算计好了,这次不论东南西北了,“我们沿此溪流而下,当能出山!”
“太好了!”紫穗欢叫。
青黛赞同:“如此出其不意,就教那完颜宗陟在这山里转昏头去!”
* * *
完颜宗陟不可思议地俯视着三个累得沉沉睡去的小美人。他紧紧盯住王映淮,皎洁的月光映照着她的脸,莹洁如玉。
他叹息着在她身旁坐下。
三个小女子逃亡了一天,真的累坏了。他们又何尝不是!当他自信十足地向北追出数里,仍然找不到一丝她们可能遗漏的痕迹时,他忽又想起那缕碎布,那碎布撕扯的痕迹做得自然之极,蓦的他脑中电光一闪,他上当了!王映淮根本就没有北来,她这一招,似拙而实为大巧啊!立即,他掉头反向力追。果然,在一处清溪之畔,找到了她们的痕迹,不是她们不小心,实在是人迹所至,毕竟不能完全复原,而只需要一点点新鲜的泥土、一点点烧过的灰烬,就足以说明这里不久前曾有人来过。这痕迹显示,她们离此应该不远。然而,从此以后的南行,又失去了她们的气息。他不得不又再折回头,在清溪边沉思,直到夜色沉寂,溪流的水声越发清晰地敲进他的耳中,他方才心中一动,跳起身来,分出五人沿溪水上溯追寻,自己则亲自带人沿着溪流追下去。终于,在这溪边林中的树下,发现了她们熟睡的身影。
这一天真是太累了!好在追逐途中,并没有山贼草寇来袭,否则还真不知能否顺利走出这山去了!好了,现在美人已在身侧,可以小歇一下了!不过,天也快亮了!
林中最早起的生灵就是鸟儿。晨光才微露,它们就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吵得人不得安生!
王映淮仍然紧闭双眼地皱着眉头,这些鸟儿,实在太聒噪了!可是,一声尖叫令她立时双眸大睁。立即,她明白紫穗尖叫的原因了完颜宗陟笑意盈盈的脸正挂在她面前!
哦!她心中所有的愿望只剩下仰天长叹。
“王昭仪灵慧过人,实在令在下佩服之至!”
“唉!”王映淮长叹一声,“可惜终究还是略逊一筹啊!”
“王昭仪过谦了!”完颜宗陟由衷说道,“你两度脱逃,都几乎成功,已是难能可贵!”
可是终究还是败在你手下!王映淮垂下眼帘,悲哀地想。
完颜宗陟道:“如果你只是一般女子,逃便逃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怪只怪你自一开始,就令我实实难以舍下!”
强词夺理!她抬眼愤然瞪视他,讽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就是你们强贼的道理!和侵宋毫无二致!”
唉!侵宋侵宋!她总是不能抛开这一层!低叹一声,他唤道:“映淮!”
“你?”她倏然一惊,他不是一直称她“王昭仪”的么?
“映淮!”他又唤,热切地盯住她,“我对你之心,想必你心中雪亮,何必如此纠缠于家仇国恨,死不罢休?宋金今日情势,既非我所愿,亦非我所能改变!何况,改朝换代之事,遍及史册,古来有之,本是平常之极!你我之间,何妨暂且撇开家国成见,就做一般民间男女,坦诚相待、礼尚往来,不好么?”
避开他灼热的视线,王映淮清晰回道:“两国既开战端,子民便各有属国,‘一般’二字,从何谈起?今日,即便我不是大宋宫室,你不是金国宗亲,你我之间,也断无可能!”
“映淮!”他还想说服她。
“无须多言!”她断然拒绝。
他一瞬不瞬地看定她,想从她脸上看出她到底坚决到何种程度,可是她仍是以她一贯的姿态,对他怒目而视。如此固执的冥顽不灵,直令他怒火腾烧,他就不信,凭他的手段,真就拿她不下!“无论如何,我不会放过你!”他宣称,当即决定道:“此后,你便入我大帐服侍,我倒要看看,在我眼皮底下,你还能如何脱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