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知道啊,完全没有印象。”乔樾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我发誓真的不知道。”
童贝洁一脸失望,叹道:“唉!可惜啊,可惜!”
乔樾翻翻白眼:“姑奶奶,你到底要说什么?这照片到底有什么问题,你倒是说啊!”
“噗!”徐砚君叹口气,直笑,“别卖关子了,小洁你就说吧!你都知道她是缺心眼子,你不说,她想破头也想不出来的!”
童贝洁长叹一声,悲愤交加:“我说,乔女士,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你的智商是不是13点?这些照片拍的全是难得的瞬间,如果不是对你了解至深,根本不可能拍得出这么自然又这么好的照片!”接着把照片一张张往乔樾面前拍下去:
“看!这张,焦点是你的嘴唇和鼻尖!”
“这张,突出了你的长脖子和肩膀!”
“每张都拍出了你的神韵!连你的一对招风耳和脚趾头都拍得那么好看!”
“这人根本就是通过镜头在爱抚你!缺心眼子,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开窍啊!”
振聋发聩的一番话,乔樾吓得不轻,赶紧拿照片细看,暗暗惊讶。
照片的画面异常唯美,周围的杂乱都模糊成了深深浅浅的背景,焦点只有她,无比清晰明亮。光线柔和均匀,准确地捕捉了她每一个动人的瞬间。表情细腻,眼神透亮。那种没有心机的娇憨,发自内的微笑,倔强的温柔,散发着独特的气质。每一张的表情都是生动无比。
绝对的高手。连她自己都忍不住喜欢起自己来,越看越脸红。
童贝洁还在感叹:“连我们两个都从没见过你这么漂亮!拍得真好!啧啧!可惜呀!”
其实话说到这份上,乔樾心里已经一片澄明。
还能是谁呢?还一脸无辜,死不认账。
她不禁莞尔。
他不说,她也就不问了。
“摄影器材贵吗?”徐砚君拿着几张细细鉴赏,“我要拿几张回去给吴家暄看,让他也去学摄影,把我拍得美美的。”
童贝洁机灵地捕捉到了她话里的漏洞:“拿回去?你俩搬一块儿住了?”
“八婆!”徐砚君干脆地点头,“搬一块了,原来的房子租出去了。两个人过,省钱。”
九月的天气,风不似炎夏那样滚烫,仿若带着一丝清凉。
周日的《南海都市报》头版头条是:
“透过欧洲反思中国传统文化林霏白个展开幕酒会将在下午举行”。
报载,“林霏白是国内新自然主义画派的代表人物。他近年创作的艺术作品,即日起将在南海美术馆进行为期十天的展出。此次展览汇集了油画、素描、手稿等艺术形式,是林霏白艺术创作心路历程的一次展示……”
这条新闻,乔樾早已看过十遍八遍了,此刻她换上休闲裙,下楼坐车去美术馆。
林霏白是公众人物。为了避人耳目,她特地趁结束前才赶到。
酒会已经接近尾声,林霏白还握着杯子站在一群人中间应酬,看见乔樾,眼睛亮起来,朝她微微翘起唇角,轻微地眨了眨眼。
乔樾心领神会地笑笑,悄悄溜到一旁去看画。
这次参展的作品,出乎意料地完整,连他出国前的作品都有。
那时候的画是暖色调居多。看得出来,他喜欢用热烈温暖的颜色,大块大块地铺陈在画布上,笔触奔放,落笔肯定。
《风景之三》是窗外蓬勃的勒杜鹃,葱郁树阴。乔樾认得,正是他的画室窗外一景。
《风景之五》是中国西部风光,天阔去高,牧场金黄苍莽,牛羊肥美。
然而他在欧洲的作品,画风迥异。
《静物之二》是刚到巴黎时画的。桌上一条泛着银光的鱼,张着嘴,旁边一盆水。
《脱水的威尼斯》空洞黑暗,近乎抑郁。
《思念》是风暴下怒吼的英吉利海峡,巨浪滔天,惊涛拍崖。
还有《雪夜》,《伦敦雾》,《阿尔卑斯山脉的积雪》……
其实不论是写实的技巧,还是抽象的意境,他的画较之前都更具有艺术感染力,然而无一例外全是冷色调,弥漫着浓烈而压抑的情绪。乔樾看得喘不过气来。
只有一幅画,是唯一的亮色。
毫不吝惜地用了大面积的暖调子,带几缕黛色,画法抽象,像是一抹暖橘色的朦胧天鹅绒,在幻化的光景涤荡下,显出不同的色相,只为了烘托画面的主角。
主角是一位少女,大概十来岁年纪,形体还未发育完全。面部是整幅画的高光部分,刻画得尤为仔细。头发黛青泛光,额头饱满光洁,鼻尖亮晶晶,嘴唇是玫瑰花瓣中间的那段颜色。颈项很长,缀着一朵茉莉,隔着油彩似乎能闻见一缕清香。
那少女神态娴静,仿佛清溪般恬淡。
画家技艺十分高超。明明采用了厚涂和画刀的技法,却偏偏令人觉得那少女的肌肤玲珑剔透。
乔樾几乎在一瞬间就被打动,不禁驻足。所有的压抑郁结都烟消去散,内心一片平和喜乐。
一个穿着白纱裙的小女孩,牵着妈妈的手来到这幅画面前:“妈妈,这幅画里画的是不是我们中国人啊?”
“嘘。”年轻的妈妈含笑抱起女孩,瞥见乔樾,诧异地看看画,又看看她。
“喜欢吗?是不是很熟悉?”不知何时,林霏白端着酒杯站在她身后微笑,眼含着期待,晶晶发亮。
“是有点。”她点点头,转回头问,“叫什么名字?”
他指了指画旁边的说明标签,没有说话。
标签上写着:《中国茉莉》。旁边一个水晶挂牌:“非卖品”。
记忆像潮水般涌来夏日清晨,阳光画室,带露的茉莉……她猛然转头去看他,喜悦在胸中膨胀,指着那画中的少女迟疑地说:“这幅画……这幅画……”
林霏白注视着她的眼睛,轻轻颔首,沉醉地一笑:“是,就是你。”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画框,似乎沉浸其中,“从构思到完成,这幅画,可以说是一夜而成,也可以说画了很多年。”
她大胆地与他对望。他也不避讳,一双眼睛明亮温柔,像澎湃的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