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副领到了!”
陈醒高兴地叫了起来。
是赵书瞬,我也特高兴。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天以来,有他在身边,我就觉得很塌实。
“你怎么到了?丫头他们怎么样了?”
我跑过去,站在赵书瞬的身边,觉得他好象不是太高兴。
“听高积久说你带着弟兄们来取城了,我就让无忌公子他们第五哨和第六哨之间的那个谷地扎营,自己先赶过来了。这不,刚一来,就得给你擦屁股。”
“不是给我擦,是陈醒他们干的不好。”
“这也是你小事抓的不细。”
“你先放着火,我去答对那些来人去。”
“不劳您大架了。我来了一会儿了,已经让文献换了执戟士的行头过去挡驾了。”
我只有嘿嘿地傻笑了,的确,有他在身边,真好。
“这个人是谁?”
赵书瞬的耳朵动了一下,脸上的神色微微一变,目光扫向月亮门的方向。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看到柳弑从月亮门飘了出来。
“哦,一句话也说不清楚,现在是自己人。”
赵书瞬很仔细地看了看,轻轻摇头。
“你认识他?”
“不认识。”
柳弑已经走了过来,他的目光还是在赵书瞬的脸上微微地停留了一下,我察觉了。他们好象的确是认识的,但赵书瞬的茫然是真的,而柳弑的陌生多少有一点伪装的成分。
柳弑看了看火头,抽了两下鼻子,点头,然后径直出门。
*** *** *** ***
大门外五十步的路口,换装了的十个弟兄一字排开,用长戟封住了路口,把那六个看起来很有派头的老家伙挡住了。文献正在跟满脸义愤的他们对付着。
“看见没有,那个白胡子、长条脸的,就是乙支家的上代家主,落日公乙支行昌。那个大胖子,就是豪商林满。那个平脸的叫长定侯金灿。干巴老头是威定侯朴连。那个子最高,最瘦的是定远伯白银水。那矮子叫尹是心,是大船主。”
柳弑一边前行,一边低声给我介绍着。
别的人我也不在乎,但这个乙支行昌是乙支虎的老爹,这到是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跟乙支虎照过面,虽然没有真正动手,也记得他的行貌。乙支虎长的可不象他爸,要不然能好看一点。就乙支行昌这老头,虽然脸是长了点,而且一副病歪歪地样子,但的确应该算是一个漂亮老头。雪一般的白发白须白眉,斧凿一般的脸部线条,干净利落中流露着刚毅,他的病容就一点也不重要了。
“王爷说了,家中失火,谢绝外客。”
柳弑迎了上去,挺不客气的说,想必翼王府的人平时就这样吧。
乙支行昌没有说话,只在一边冷眼看着。
开口的是瘦高的白银水,看来他说话有些分量。“烦劳金总管再通传一声,目前隋军已近,城中没有驻军,大家总要等王爷一句话的。”
“王爷说了,隋军不过是一支溃兵,我高丽将士英勇无双,应该可以击溃敌人,保我平安。有什么话明天一早再谈不迟……”
“如果不早做定夺,隋军打到城下,到时手忙脚乱,可要……”
林满满脸怒气地大声喊了出来。
“王爷还说了,家中失火,要执戟士小心戒备,以防有人趁火打劫。”
柳弑这话就是冲我说的了。
我当然大声回应,招手把门楼里刚换好装备的另外十个弟兄叫了出来,一时间,翼王府门口杀气腾腾。
乙支行昌“嘿”了一声,脚步蹒跚地沿着山路便走,早有候在远处的家奴过来把他搀扶上了软轿。其余几个虽然还想申述,看为首的乙支行昌都走了,也就只好离开。
柳弑连忙追了上去,把白银水拉到一旁,小声说:“王爷让小的转告伯爵大人:“现下只是风闻,情况未实。想请大人待为转告,要大家把府兵家将集结整齐,以备万全。一旦消息笃定,也好随机应变。”
王爷不见诸位大人,不下令出兵,这只是怕人心浮动,又担心城中或有隋军奸细。简慢之处,还请大人见谅。
白银水听了一怔,脸上怒气渐消。
“府中已经派了哨探出去,打探虚实。各位大人请勒令府兵,整装待发,不可有丝毫殆忽。也不可让府中任何人透露消息。”
“自当如此,自当如此。”
白银水频频点头。
*** *** *** ***
我是弄明白为什么温泉里山城没有店铺什么的了,因为每个庄园里几乎是应有尽有。粮食贮藏在仓房之中;蔬菜则有菜园;水果不用操心,院子里的树木大部分是果树;吃肉有圈养的牛羊,甚至连山禽走兽也养了一些。
开始时没人张罗吃,那是因为被翼王府的奢华给震住了。这把火一烧,那些大员的来访,如此一闹,大家就都集中起来全神戒备。这一关一过,绷紧的弦一松,都饿了。都是战斗兵员,没有带火头军,但吃口热乎的总比啃炒米和咸肉要有滋味的多。除去四下放的警戒哨和守门的弟兄,其余的一半控制火势,一半就杀进了翼王府超级豪华的厨房。
我是挺累了,毕竟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合眼了,而且这一夜又眼瞅着要过一半了。身体的疲劳还在其次,我就是觉得脑袋累,而且眼睛很不舒服,象小针在里面挑,还挑得我太阳穴疼。
赵书瞬在巡查了整个庄园之后,重新布置了警戒,又安排了替换的班次,还让安排了人去清点物资,事无巨细,全都考虑得一丝不苟。
“长弓,我看赵副领比你能干多了。”
元冲一边在清潭边清洗一支被他扭断了脖子的孔雀,一边叨咕着。
“那倒是,要是没他还真不行。”
我坐在清潭边一栋水榭的门廊里,靠着廊柱闭上眼睛。
“你动一下行不行,哪怕生火呢,你说咱们这孔雀是烤着吃还是煮着吃?”
“让他歇一会儿。”
赵书瞬安排完了其他事情,走了过来,蹲下身子开始笼火。
“赵副领,您甭管。这长弓现是越来越懒了,一闲暇,他就不动地方了。”
“你不知道一个当主将的要想多少事。他除了要第一个冲上去,还得想怎么冲,累坏了。有时候,脑子的累,比身体的要累得多呢。”
“我就没看他想什么,就是闯到哪儿算哪儿的感觉,胆大就行。”
“等你以后带兵就知道了。弟兄们的命就攥在你的一个决定里,不想,能行么?”
“算了,就饶了他吧。挺到这会儿,也是挺不容易的。”
我没有睡,我就是眼睛有点不舒服。赵书瞬的话让我温暖,同时也把我已经快要忘掉的责任感揪起来了。“让元冲自己干吧。老赵,咱们得商量一下明天这仗怎么打,然后还得给无忌公子和舒无伤他们透个话呢。就是要布置也得时间不是么。”
我爬了起来,在元冲的行军囊中翻刚弄到的地图。
*** *** *** ***
温泉里山城的这一夜是一个显得非常热闹的夜晚,大概每隔半个时辰就有一匹飞驰的骏马踏着青石铺成的山路上山或者下山,于是,整装待发的各府府兵就产生一次不大不小的骚动。一连折腾了六七个来回之后,各府的府兵本就不大昂扬的斗志开始被睡魔折磨得低落了。就在大家不约而同地决定不再理会清脆的马蹄声,去小寐一下的时候,从高处翼王府的位置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接着,号角鼓了起来……
天还没有亮,最多也就是蒙蒙亮,秋的清晨已经有点凉了。被号角叫醒的各府府兵在家主和教头的督促下,有马的找马,没马的就直接向城门前的广场汇聚过去,用混乱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的确是够混乱的了,不仅基本上没有什么队形可言,连服装也不统一,兵器就更五花八门了。这也不奇怪,毕竟不是军队。
看到这样的部队,我觉得成功的把握更大了。虽然这些人拢在一起怎么也有将近四千人,但的确很难相信这样的部队能打仗。更令我高兴的是,拢在一起也就是二百多人有马匹,而且这些骑马的人并没有单独编成编队,而是掺杂在他们本府的府兵里,这不但形不成战斗力,一旦发生作战的时候,还会造成更大的混乱。
混乱是一支部队覆灭的先决条件,这样,实在是太好了。
柳弑在与各府的首领交代了几句之后,回头向我示意可以出发了。于是,号角声再次响了起来。于是,乱七八糟的部队就开始推进了,拖拖拉拉地出城门,过石桥,叽里咕噜地沿着枫林间的山路开始爬山。
看到烽燧的狼烟,大家还莫名其妙的。如果有战事的话,狼烟应该是从山外传进来的,怎么会是先从这里点呢?待看到烽燧里的战士是穿着正规军的号坎,大家好象有点开窍了,原来正规军的法子跟咱们传说中的不大一样。
这他妈的山路真是不大好走呀,上到一半,腿就有点发酸了,要是有匹马就好了呀!那些骑马的翼王府执戟士怎么都拖在后面了?得,别问了,早就听说翼王府的人都是有好处就往前冲,倒霉的事就后稍,有什么样的主公就有怎么样的下人。咱们的翼王大人要是好样的,能一开战就躲到山城来吗?
最靠近温泉里山城的是第十三哨烽燧,达到第五哨和第六哨之间的那条两山夹一沟的窄路,要翻越三道不高也不矮的山梁,虽然只有不到十五里的山路,这支浩浩荡荡的部队从天蒙蒙亮直走到了日上三竿,晃了一个半接近两个时辰。在这段路上,我和我带着的八十骑兵都下了马,就牵着马匹在最后跟进。这一方面是在监督,一方面则是在修养马力。
最前面的部队停了下来,因为就在二十步宽的马路上足足堆了五六十辆装满了辎重的大车。这大车装的都是米袋子,怎么就这么沉呢?一辆车得五六个人才搬得动。就算搬动了也没用,两边都是山壁,只能一辆一辆地顺,然后腾出中间更窄的路来。正好是一条下坡路,后面的人不大愿意停下脚步,于是呼呼啦啦地涌了进去。后面的人问是怎么回事,中间的人也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最前面的人则正忙着弄大车,不爱搭理后面的询问,问得火大就嚷……一时间,从第六哨到第五哨之间的这三里山路里人声嘈杂,一片混乱。
如果是一支象样的军队,就不会如此狼狈了。我站在高坡上,静静地看着,摇头。
“可以开始了么?”
柳弑已经上了马背,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
“不急,待会儿,有些人就会不耐烦地坐下了,咱们准备好,就可以了。”
我招手示意弟兄们沿着山路平排列开。
这段山路虽然不是太窄,但一排也只能列开七个人。
武林看得高兴了,笑哈哈地凑了过来,“我说,咱们白准备一夜了,就这队伍,恐怕两个突击就垮了。”
“打垮他们有个屁用,要全干掉,不留着一个活口。”
我抬头迎着太阳看上去,看到悬崖上的第六哨烽燧顶插上了一面黄旗。“上马,前压十步。”
最后的府兵还纳闷呢,都回头来看,因为一直磨磨蹭蹭的翼王府执戟士在这不能前行的时候居然上马了。别说,还是王府的执戟士,看那身盔甲,阳光一照还真象那么回事。别是等得烦了要回去吧?
第六哨烽燧的顶上插上红旗了。
“弓箭,平持!”
本来密集发射的弓箭是要射高的,但这样的坡路,正好可以用平射的方式更大限度地发挥杀伤力。
烽燧上的红旗很大幅度地摇了一下,于是两侧的崖壁上传来了一阵挺细碎的声音,好象是随走路不小心踩落了山石。窝在低路上的各府府兵们也听到了山石滚动的声音,都纷纷抬头,希望别砸在自己的头上。细碎的声音逐渐被一些轰轰的巨响代替了,山石的确是滚落了,但落起来就不停了,而且越来越大,大到能够遮住谷道的光线了,山石中还夹杂了明显是人工砍伐的树木……
第一个脑袋快的人发出了绝望的尖叫,拼命地捂着脑袋往地下趴。周围被吓傻了的同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也都捂着脑袋趴,但空间太小了,只好人摞着人了。这样就安全了?
前面费劲地搬车的人还没有意识到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是被另外的一件事给惊呆的,他们发现向上延展的山路上出现了一支骑兵。开始的时候,没在意,因为穿的是自己人的号坎。接近了一些就不得不注意了,因为那些骑兵在列队,而且弓箭也张了起来。这有点奇怪,自己的骑兵不是用短弩的嘛?哦,对了,短弩对远距离攻击密集队形的敌人不大有利,还是用弓箭好。他们用弓箭瞄着咱们干嘛呀?
答案其实很简单--灭顶之灾。
滚木和山石从崖壁顶端出现到抵达谷道,断断的一呼一吸的间隙,刚才一下子变得寂静了的谷道一下子又炸开了锅。不是人的喧嚣,而是沉闷的撞击声,凄厉的惨叫声,惊慌的呼喊声……目睹的是一片烟气腾腾,但是可以想见里面的血肉横飞。
幸运地拖在最后面的百十来个人已吓傻了,也被飞溅的灰尘呛傻了。终于,他们回过神来,出于本能地扔下了所有的东西,玩命地跑。
我的手在空中落下了,于是第一排雕翎箭在空中画出了美妙的弧线,尖叫着追追魂夺魄……
说老实话,这个计划不是我原来的那个。也许是我在大漠和平原作战的习惯已经养成了,我想的是用三个波次的弓弩突击给敌人大量杀伤之后,然后用骑兵突击进行最后的砍杀。
这个计划是多少有点不妥的,因为这山路比较狭窄,骑兵只能做一个波次的突击,要回头的话,是比较困难的。我知道,但我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办法,我的经验就把我局限在这水平上了。但现在,答案就在眼前,没有用大量的弓箭,没有用凶险的骑兵突击,只是用了这段地段特有的一些东西,把将近四千人埋在了这里。当然不会都被砸死,但压在下面的人还有活路么?
崖壁上的木石还在滚落,有的是准备好的,有的已经不是了,而是被震动得剥落的崖壁和土方。这是一次中等规模的崖壁塌方,已经不是在上面埋伏的弟兄们能控制的了。谷道首尾两端的屠杀很快就结束了,用弓箭射杀惊慌失措的敌人是我们很擅长的项目,而且,眼前的景象虽然优点惊心动魄,见惯了血肉横飞的我们也不会因此而让弓箭失去准头。
“好家伙,这么厉害!”
元冲站在我的身边,望着依旧尘沙荡漾的谷道,不由咋舌。每个弟兄的脸上都是元冲一样傻乎乎的神情。
“这就是兵无常形吧?”
柳弑淡淡地说,似乎是有点不以为然。
面对面格杀取胜,那是一种能让人热血沸腾的感觉,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我看着,想到了,这是一种更有效的杀人方法,除了准备时会费劲一些,的确可以达到非常好的效果。就这么简单,这只是战争的一部分。应该高兴,我们的目的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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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主角是不是总打胜仗的问题,先谈一下。
至少目前应该让他打一些胜仗的吧?不然他怎么才能逃回去,而且建立起个人的人际网呢?呵呵~其实一开始不就是说他们是在惨败中逃逸的嘛。
我个人的意愿很简单:让长弓打一些胜仗,也让他打一些败仗,积累经验。
不过,作为小型战术部队的时候,还是多赢一点的好,不然,拿什么去得到大人物的赏识呢?至于败仗嘛,如何败,在什么时候败,这得容我一点一点地弄呀。
放心,他肯定是会败的。不败的话,那不成战神了,那历史还不得改写呀?
战术胜利并不意味战略主动,对吗?
实在是多谢蓝老虎兄的资料,非常感谢的那种。
这事简直愁死我了,我实在是不知道朝鲜字是什么时候诞生的。看了兄之回复,实在是长长嘘了一口气--我不用逼着长弓去学韩文了!嘻嘻~一天一篇是苦了自己么?呵呵~我觉得写得高兴的话,未必是“苦”事情。
这就有点象玩什么东西,玩得筋疲力尽了,可心里是挺满足的,是么?当然了,我觉得“苦”的时候,就歇,不会勉强自己的,这就叫任性吧,哈哈哈~j-king老兄:1、也许看到我说有点累了,就玩命鼓励我吧?其实“十三”写的时候挺别扭的,总觉得有点难以驾御。
2,其他的坑,不准备再挖,至少暂时。嘻嘻~省得我成了那瓷瓶一样,一碰就碎。
3,放慢节奏对我来说好象是难了点。我写东西,就靠这阵的感觉,没发现连错字也没改嘛。那样一个星期发个两三篇,错字和标点的问题可能解决的好一点,我担心故事就编不下去了。嘻嘻~知道兄是为我好。这可能是性格决定的吧?我想慢慢来也不太行的样子。
4,兄摘出的一句话,是不是觉得有点儿别扭?的确,那个“松弛”用的不好,应该用“放松”更合适一些。至于整个状态嘛,这是我打篮球时的体会。神经不紧张是不行的,要不,球被抄走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肌肉要是紧张了,那投篮准砸篮脖子--僵硬。这是兄弟运动时的一点心得,可不是当刺客的心得哟哦,好象“神经紧张”也不大对头,应该是“兴奋”更好一点吧?有点拿不准该怎样形容神经。
舒无伤是一个主角,他的事儿还得慢慢来,不能一下子都抖搂出来呀!呵呵~看来罗嗦得太多了,是有点那个。
实在是不能再快了。我吃完晚饭后这五六个小时都花这上面了,上班的时候还老走神,现在有好多人都说我“深沉”了。
出版呀?兄弟夸得我都有点飘飘然了,呵呵~这就是一个大草稿,想到什么就先写出来,粗糙得很。
让我删掉色,那可捅了我心尖子了!我花了那么大力气铺陈,就是为了搞几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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