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母亲跟人拉呱时谈天说地,全身闪耀着光芒,仿佛全世界为她让路。当父亲不在家,邻居也不来玩时,她就像块儿融化的牛奶糖,整个蔫下来,泡上廉价的茶水自斟自饮。
“娘,为什么我爸爸天天不在家?”我问母亲。
“他呀!唉!他是天底下最忙的人啊!”母亲语气充满讽刺。母亲两指夹着一支香烟直指屋。
“哦……”母亲拉长了音,一下全明白了,“唉!这个该杀的!给我吃狗肉……那晚吃完狗肉后,我说第二天肚子老疼呢!”
因为狗肉事件,母亲十年未孕。
“要不是那顿狗肉,我们早有孩子了。”母亲逢人便说,这是每次闲聊的重点话题。起始大家表示同情,后来悲伤的成分越调越稀,变成了一个笑话。
“你以后别老是外出,家里的活儿也多少干点儿啊。”母亲不满于父亲。
“我哪有时间啊,大队里那么多事。”
“大队里有啥事儿!村里一分钱没有,穷得叮当响,这破大队能有啥事儿!还不是跑不去替这家打狗,替那家撵鸡?!”
“谁打狗了,谁撵鸡了,我是村干部,村里都指望着我呢!”
“是啊,天下你最忙啊,你比****都忙,没有你,全村人还能吃上饭?!”
父亲不再说话,猛然抄起桌上冒着热气的一只茶杯(那是为数不多的茶杯之一),狠狠地砸在地面上,“啪”的一声,地面虽是泥土的,杯子还是四分五裂,瓷片嘣得满天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