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滢掩口轻笑:“吾曾闻,山东士庶将行酒令稍作改动,席间取一物为题,让每人作诗一首,再有贤达长辈作中人。谁若得了第一,便指一人饮酒,对方不可推却,似此等游戏,倒是不分男女。”
萧浛苦着脸:“这……莫说是滢姐姐了,就是奕哥,竞哥,妹妹也比不过,如何争得第一?无趣,还是无趣。”
萧滢见她如此作态,笑出声来,道:“你啊!又想做游戏,又想稳得第一,依我看,不如比裁衣得了。”
萧浛一跺脚:“滢姐姐又取笑我,不跟你玩了,我找申哥商量去。我们这边商量半天,若是申哥不爱玩,到时候祖母同样不让,也是白商议。”
萧滢:“他在养伤呢,怎么好去扰他休息,待他伤好了再去不迟。”
萧浛不理,一转身就走:“他又不是娇弱女子,都养了几日了?也该好的差不离了,今天便去他那蹭吃蹭喝,我看他敢不招待!”
萧滢看着离去背影,无奈摇了摇头,坐回案内,捧起简牍。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
萧申处不知怎的,刚送走了萧牧,又迎来了萧家诸位小郎,萧竞萧奕萧竑携手来访。又有萧沁的丫鬟送来一尊木雕,说是萧沁为萧申祷祝,昼夜雕刻而成,细看……竟是萧申模样,指甲发丝清晰可辨,倒让萧申直呼珍贵。
萧竞类父,温文尔雅中正平和虽不善言亦不妄言。萧奕肃容端正,常不见笑,偶尔出口,都是引经据典训人的话。
萧竑却是活泼,常有玩笑,又与萧申同龄,两人较为亲近,两兄长坐了片刻离去,惟其独坐。
“汝言,吾借了十万钱,花了五万买酒,另有五万给了你,那因何独吾一人受罚?”
萧竑鄙视道:“若非吾强要那五万,汝岂非以五万钱售与他人?二叔刚直严谨,都要夸我两句,汝倒好,莫非巴不得吾一同受罚。”
好像很有道理,不过……
“那是被诓了,哪里是卖。”
萧竑漫不经心道:“反正都是愚者所为,就不必细分了。”
萧申气恼:“如何能一样?再说你当时不也在场,为何不劝我却只知找我借钱?”
萧竑起身踱步:“当时他们喝的那葡萄酒,必是真的无疑,谁能想到一个喝蒲桃酒的人会是骗子?说到洛阳城都没人信。”
蒲桃酒在这个时代有多珍贵,萧申是知道的,曹丕篡位后,曾说过类似于:每天都有蒲桃酒喝就好了,的话。这么一想,那两个骗子也肯定不一般,而且他们还知道自己手上有一套六书……
想着……看看张勘,不像。看看辛垚,也不像,看向萧竑……
“那钱已经买了一匹小马驹了,想要回去,没门。”
萧申很想说你误会了,不对……那是我的钱。
“凭什么?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挨揍,你享受,借了我的钱还想不还?没门。”
萧竑嘿嘿一笑:“谁说我是借的?我那是强要的,知道什么叫强要不?就是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萧申:“你当我傻啊?”
萧竑戏谑道:“不傻能被诓?”
“……”竟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萧竑走到身边,拍着萧申肩膀:“你既然什么都忘了,那这事你干脆也忘了不好吗?何必在提呢!”
萧申很无奈,叹气:“行,汝乃吾兄,汝说了算。”
萧竑脸色骤变:“呸……莫要胡乱称呼陷害人,让祖母听了去,还不得打我板子。”
这都不行?
只听萧竑又道:“尔雅·释亲有云:先生为兄,后生为弟。兄弟之称事关名位,岂可胡乱称呼。”
萧申大为吃惊。
“这么严重吗?”
萧竑斜眼瞪他:“这是自然,再有便是,父母温存富贵尊荣,兄让给了弟。当严寒饥饿屈辱加身,兄保护弟。兄弟之亲,有福或不同享,但有难必定同当。所以汝务必处处忍让于我,谁愿意当兄长?”
萧申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真的是这样吗?不是孔融让梨吗?”
萧竑晃悠悠走回书案内,一屁股坐下:“这是当然,何谓华夏?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
换了口气,接着道:“华夏知礼乐而高贵,蛮夷不知礼乐而卑贱。若是礼崩乐坏,必然人心不古,礼义廉耻忠孝节悌荡然无存,这样的大汉还是华夏吗?不,它不配,它只能被称为大汉。”说完,把脚翘到桌上轻轻抖动,斜靠着木枕半躺。
萧申差不多要跪了,为了五万钱,说出这么多大道理,真是难为他了。
因萧竑在的缘故,冬瑟只走到门外,不曾入内:“浛小娘来了。”
萧竑差点没从木枕摔下来,连忙收脚端坐,对着萧申道:“浛妹怎么来了,不许再提那五万钱的事,再提便是孽待幼贱。”
幼贱?咱俩同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