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卿说着说着,王湘心底里就有些奇奇怪怪的感觉,只是王湘也一直摸不清楚那是什么感觉。
“少空,我读的经书少,懂得道理少,我想,我是放不下仇恨的,你经常教我不要去恨,要去爱这个世界……恐怕,我是让你失望了。”南卿看着面前的王湘,他是她一直倾慕的人,她一直很努力的很努力的朝他靠拢,她一直尽可能的把那些个破事放在脑后,叫他觉得自己是个善良温顺的人,她知道,他喜欢那样的女子,他喜欢识大体、知分寸的女子,比如湘王妃鱼氏,他说王妃是个面相很温和的人,相处起来如面向一样,温和善良的人,南卿自知自己不是那样的人,她努力的成为他喜欢的人,说到那句叫你失望了,她垂着头,把头垂的很低很低。
没人教过她,如何去原谅朝慕,如何去放下对朝慕的恨。
说起这人,真可谓用狼心狗肺来形容,估计世界上找不到第二个、更贴切形容的词汇了。
南卿对他的印象,他就是人物,明明就是对南疆厌恶到了极致,厌恶到了恶心呕吐的地步,还能笑着脸,端着一副他很弱小的模样,骗得姐姐的喜欢,后来入了姐姐的后宫,三千男宠就算挤破了头,十年都挤不上公子的位置,他来了才短短半年,挤掉了歌书,挤掉了琴郎,硬生生的爬到了最不疼,可姐姐看着那些伤疤,怎么能不心疼呢,疼在朝慕身上,却疼的姐姐心里。
南卿是眼见着姐姐如何一步步的深陷泥潭,无法自拔的。
南卿无助的一个字一个字说道“少空,你教教我,教教我怎么不恨朝慕,那样的人,处心积虑,谋划一切,可他谋划就谋划了,为什么把姐姐的感情都算在里面,你是没见过姐姐最后把他关押在天牢的模样,每说一个字,恨不得咬碎自己的牙没说一个字,恨不得将自己凌迟几白遍,你叫我怎能不恨。”
每每想起姐姐经历的一切,曾经狠狠爱过,也曾狠狠伤过,南卿就经常自责,自责那时候自己还小,不如今天这般看得透,看得破,什么都帮不上姐姐,眼睁睁的看着姐姐泥足深陷,一步步越陷越深,最后……迎来覆灭的结局。
王湘就站在南卿的近处,不曾靠近,没有给一个肩膀,南卿哭了有一会,巴巴的看着他,他连伸手给南卿擦眼泪都没有:“阿卿,恨,只能叫你入魔,从前就告诫你了,唯有放下,放下恨,才能学会真正的爱。”王湘回头看着南卿,南卿还在哭,趴在自己的膝盖上,哭的整个人身躯都颤抖了:“阿卿,我再说一句,你别去招惹他,就是放自己一条生路。”
南卿哭红了眼睛看着王湘,他说,别去招惹,就是放自己一条生路,这话也没毛病,可有些事情避都避不开:“那你告诉我,他要对付楼家,我怎么避开。”南卿知道,王湘与楼家是深交,一说到楼家有难,王湘定能谅解她如今的不解之惑,就不会一味地责怪南卿放不下执念了,会柔声得问问她,楼家出了什么事情,然后一定会给南卿一个解惑的方法,南卿来寻的,就是王湘给的解惑。
王湘脸上没了刚才的平静,好像那些平静都是端着的,不自觉流露出一丝不耐烦地口吻:“楼家关你何事,你怎么那么爱管闲事。”惊讶自己的口气有些凶,缓了缓:“阿卿,我是说,楼家气数已尽,如果他们都自我放弃了,你硬是要搅进这滩浑水,只能连累自己,平静地生活也一团乱。”
南卿怔怔的看着王湘,擦了擦眼泪,擦了擦眼睛,她怎么有些不认识王湘了,从前他是个温和善良的人,最乐意助人了,怎么现在说着让南卿避开那些麻烦的话,不是他一直说的吗?要乐于助人,要不畏艰险,要惩恶扬善,怎么好像,当初他说的,和现在说的,自相矛盾了。
才短短一年不见,怎么见到的他,和书信里的他,好像两个人一样,书信里的他,亦如这十年来,南卿认识的王湘,礼佛诵经,乐善好施,乐于助人,不畏艰险与磨难,讲着万物皆有灵、众生平等的理念,而眼前的王湘,一副怕麻烦的模样,字字句句都是责怪南卿非要搅进这滩浑水里。
楼家,也是王湘一直倾心相信的家族,每次南卿写信给王湘,王湘回信的时候,都要附上一句“代我慰问楼家安”,十年前,南卿刚囚禁北疆那会,王湘说,北疆可能人人都讨厌南疆的人,唯独楼家特别,家里满门都是忠良之辈,只讲善恶,不分国家,是可以值得深交的知己好友,南卿才会慢慢的放下对楼家的戒备之心,倾心相交的。
怎么会……怎么会,王湘怎么会叫南卿避开楼家呢?
南卿回神过来再看王湘,王湘已经消失在茫茫白雪中了,南卿看着时辰,都耽误他上早课了,走远了也是正常……算了,既然王湘给不出一个意见,那南卿只能自己回去想想应对之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