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当时就惊的面无人色,手上一抖,泼了自己半身的热茶,却只怔怔出神,半晌连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若不是周瑞家的多瞧了一眼,她险些就这样仪容不整、失魂落魄的直接去了贾母的上房。
周瑞家的到底在王家又多学了一回眉眼高低,一面张罗着给主子更衣梳洗,一面还记着打发人去给贾政传话。虽然他们这位老爷素日不管事,吃风喝露的,到底是二房的天,真到了大事上,总也要指望一二。何况袭爵这样大的事,也只有他才能在老太太面前说话。
若是依着法理,国法家规都是父子相继,贾琏既是嫡又是长,贾赦的爵位就该是他的,如今也不过是寻个由头早些传承罢了,二房诸人根本插不上话,唯一一点念头,也就是仰仗着贾母,用孝道压着贾赦改了主意而已。
贾政这几日犯了咳疾,正在书房里与众清客们吃茶作文,荣禧堂来人时还很有些不耐烦,不防就听了这么个消息,险些直接叫口中的茶呛死。他惊天动地的咳了半晌,脸色还涨红着就出门了,倒比细心梳洗了一番的王夫人早到了不少。
等王夫人到时,贾政已经将事情与贾母说完了,母子二人相对无言,偌大的屋子里只有鸳鸯在旁奉茶时发出的些微声响。
进门前,王夫人下意识瞧了一眼外头远远退开的一众丫头婆子,见众人面上的恭敬顺从一如往昔,才攥着手中的帕子迈过门槛,真心实意的给贾母行礼请安。
贾母点了点头,抬手示意王夫人坐在贾政下首,待她落座后目不转睛的打量了他们夫妻片刻,终是闭目摇头叹道:“你们觉得大老爷一向孝顺,总不会违逆我这个老婆子,可这一回的事情,哪里还是咱们一家的事情呢?夏太监上回宣旨后同大老爷说了好一会儿话才走,难不成是在同他吟诗作对?”
凭心而论,贾母虽更偏爱次子一房,更是疼贾宝玉入骨,可贾赦一房也是她的骨血,贾琏也是嫡亲的孙儿,她对他们也有几分疼爱。贾琏袭爵本就是顺理成章之事,他自己又争气,年纪不大已有锦绣前程,于他们这一支乃至贾氏宗族而言,由贾琏袭爵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贾母心中并无反对之意。况且此事明显有圣上的意思,他们又有几个脑袋,能同天做对?
贾母心中十分清明,晓得这回让爵的事儿已是板上钉钉,再看贾政夫妻也就愈发唏嘘不忍。她一直偏爱次子一房多些,觉得长子不成器,堕了祖宗威名,才在老国公走后强留了他们在荣禧堂里,而让袭爵的长子一家住在东院。这么多年她总觉着这份安排十分妥当,可此时此刻,她当真生出了些许悔意。
贾赦袭爵时,贾政夫妻居于荣禧堂内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只不过她拿孝道说事,上边儿又对贾赦存着些许恶感,这种家事自然无人去管。可等贾琏一袭爵,贾政这做叔叔的总不好再继续占着荣禧堂,毕竟这府里可是再没有适合当家人住的院子了。而一旦换了院子,贾政非长,在这府里立时便成了尴尬人,他与贾宝玉父子外出饮宴时身份上更是差了一层,甚至比没住过荣禧堂还糟心些。
若是能早知道贾琏有这样本事,请动真佛早早让爵,贾母岂会让二房搬进荣禧堂,也得今日生出这样的尴尬事,平白叫贾政他们心中受罪。
贾政与王夫人两个一开始惊惶之下思虑不周,贾母一提,他们也就回过味来,瞬间脸色又白了些。王夫人噎喏着还想说话,贾政却已经拧着眉拿定了主意。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端正一礼,沉声恳求道:“想来宫中不日就有旨意,既然琏儿要袭爵,我这个做叔叔的总不好住在侄儿家里,还请老太太恕儿子不孝,让我带着妻儿出府另居,以坏了规矩礼法。”
王夫人即便当年出嫁时明白自己日后多半要被分出荣国府,可她在这府里当家作主十多年,早就将此事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