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爷没应声,挥手拒绝侍从们要把他抬下山的建议。仿佛只有脚踏实地,才能真是体会到自己尤且活着的事实。他走了漫长一段路才复又开口:“你做的买卖,竟然是真的生死买卖吗?”
貔貅悠然道:“那是自然。”
小王爷一口闷气憋不出来:“我看刚才那位大人走的时候竟然没有怨恨赌咒。你们神兽,都玩这么大?”
“我们神兽的死都是暂时的,他日再生,依旧是一模一样的一只兽。何况早就有赌约,我赢他一次便取一次他的性命,他何来怨怼的理由?”貔貅随着踉跄的小王爷游走在山道上,十分想展开自己的双翅给他看:
人,不必惊慌。断我双足,双手犹在;跺去双手,犹有对翅可以飞翔。神兽的世界比人要宽广得多,不拘泥于生死之间。生死之外,最恐怖的是一成不变的在等候中流淌过的脉脉光阴。
他们两个不急不缓地交谈,将自己的世界各自碰撞。仿佛一个乖乖女接受了混子的一颗糖,从此推翻横亘在两者之间的柏林墙,得以互相望彼此的美景。
小王爷听他说了许久,连自己和貔貅共用一个身体的缘由都了解了。他没有婴儿时期的记忆,但莫名的心虚蔓延而出,似乎烙刻在灵魂深处。他讪讪接受了以后温泉池还要被借用的事实,对亡命之徒般疯狂的神兽很是好奇:“你做这笔买卖,图什么呢?”
“我有一个胃需要金银填满,我有一笔账需要血肉清偿。”
“我至多再试一两次就手,且会挑好交易目标,”貔貅懒懒欲睡,脑中半边在数金子另半边在抽鲲鹏,只用一点点来安抚小王爷,“神兽之中多的是白夜这样自视甚高武力又不出众的,即使他们临场反悔,你也不必担忧累及自身性命。”
小王爷不说话,貔貅大约是心情好,丝毫不为对方的低沉萎靡所影响。他甚至还给小王爷哼了首歌,是那种惯常的哄小孩睡觉的歌谣,哺乳期娘亲爆款。王妃曾在貔貅刚出娘胎时日月哼唱,他两便都耳熟这首歌谣。
只是貔貅当时便是神识清醒的状态,故而能将这歌学全了。就连王妃唱错的调子,他也照搬着学歪了。
唱完歌谣貔貅若有所感:“好歹相识一场,我总不愿害你们便是。”
小王爷梗着脖子:“嗯。”
他咂咂嘴,打了一个哈欠:“不必太过担忧,世间百种事端不过游戏一场。有神兽不眷恋生,我便送他们去死,顺便满足自己的私心罢了。契约在手,谁能说你我谋财害命?”
小王爷是个绵羊性格,得有人牵着他走。若是貔貅站出来做了头羊,他便不喜欢多想,只小声提醒:“你这样契约杀神兽也不保险,大人不是说有……”话到后来,他识趣地闭嘴。
貔貅睡着了。
他两慢慢地下山,月光照下的影子拖成长长的一条。不可分割,不能分割。小王爷不动声色摸过自己的手脚,有个问题憋在了心里:若真是人的肉体和神兽的魂石合在了一起,以后可怎么分离呢?
他摸到了貔貅的一部分过去,隐约能瞥见干涸的血痕,便不愿将这样血淋淋的问题抛出来打碎眼前的和睦。他而今不敢,也不想。
貔貅睡眠时对外界的感应微乎其微,神思迷糊,几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