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复望着满城欢乐不禁,酒意上涌,只觉火光耀目,胸中滚热。举酒就唇,一口口饮下肚去,愈发畅快无比,足下踏了歌声鼓点,随意而舞,恍然飘飘如入云霄,宁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地。
萧峰倚着场边木栏,一面喝酒,一面眼望慕容复衣袂飘风,形骸浪荡,只是微笑。一垂目间,却见他落足晃动、虚浮不定,暗料练武之人何至如此?必是喝得多了。果然慕容复凌凌然、飘飘乎旋到他身侧,脚下忽一踉跄,已踩了个空。
萧峰健臂一伸,稳稳托住了他手臂,笑唤道:“慕容?”却见慕容复双颊酡醉,星眼欲流,身形摇晃,犹未自觉;只是听见相唤,转过眼望着萧峰,又是一笑,将手中酒袋凑到唇上,一气儿饮干了,猛地腰间一挺,拂开了萧峰手臂,自顾自漫声吟道:
“数年学剑攻书苦,也曾凿壁偷光露。堑雪聚飞萤,多年事不成。每恨无谋识,路远关山隔。权隐在江河,龙门终一过!”
吟毕,放声大笑,忽地反手长袖卷处,自萧峰手中将他那半袋酒也轻巧巧拿了过来,接唇便饮,举手指着天上明月,大笑道:“龙门终一过!哈哈,龙门……兄长,你可知,若遂我之志,休说龙门,那九重三殿……又岂在我意下哉!”
清光匝地,月华满身,是人?是月?乾坤浩浩,竟难分清。
萧峰举目望光华影里,但觉胸臆生风,扶摇直上。此时烈酒在喉,知己在侧,什么身世流离,统统都抛去了九霄云外。长笑声中,恍然回到了当年那个喝酒打架吃狗肉的丐帮主,只道:得友如此,复有何憾!
此刻慕容复双眸迷蒙,万物皆空,喃喃念道:“明月、龙泉、斩新磨,何人与我定风波”伸臂当空,似欲掬一把月华在手,却不知自己早已立足不稳,脚下一偏,登时向后直跌了下去。
萧峰一步跨前,恰将那倾倒的月色白衣接个正着。慕容复觉有人扶,身子一挣,无奈自醉得不轻,只是下意识地抬臂挺身,却哪里挣扎的起?萧峰早知他脾气,也不与他废话,一手牢牢揽住了他肩头,一手轻轻从他手里夺下那只酒袋,半扶半曳,硬架了他便向行辕而去。
两人静静行了片时,校场上火光欢歌都离得远了。四顾悄然,只远处间或传来巡夜兵士的脚步,灯笼微光从房屋间透过,映在雪上,寒意侵人。
好一阵,萧峰但觉耳畔热气轻拂,却无半点声息,不禁皱了皱眉。侧目看去,却见慕容复低了头,月光下脸色一片雪白,只不言语。萧峰低声唤道:“慕容?”那人不应,忽然间身子晃了晃,直弯下腰去,哇地一声,登时吐了个天昏地暗;两人衣衫襟袖,俱无幸,沾得一身都是。
萧峰吃了一惊,再叫声:“慕容!”仍无应声,低头看时,那人长睫低垂,鼻息细细,顺势倒在他臂弯里,竟已这般睡着了!
萧峰低低失笑,暗道:“如何还像个孩子?……”但看慕容复睡得当真沉了,也不欲唤他,双臂一振,抱起了人来,起身便行。
他当日照顾阿紫起居,早已熟惯;待进了室中,将慕容复轻轻儿放到榻上,转身将炭火拨得旺了,便来与他更衣净面。正褪那腌衣衫时,眼角掠处,忽地愣了愣:只见慕容复薄袖半卷,露出左手上臂一个纹身,皙白而绣翠青,煞是惹眼。
当宋之时,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