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彻不以为然,谢淇奥虽然出身名门,可那谢家间纵横交错之事怎能比得上皇室中的复杂,更何况这谢二公子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受得小半辈子宠爱,何时见过真正黑暗之事。“诶,你人虽聪颖,但在朝廷后宫之事恐怕只能算个榆木脑袋。”沈从彻摇头,“我那四哥......”
“他总归是你的亲生兄弟。”
“皇家哪有什么亲生兄弟啊。”沈从彻轻轻吐出一句。他见谢淇奥并不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只能自行将这事揭过。毕竟沈从照不会在宫中呆太久,想来对方也不至于惹出什么大事。心中舒出一口气,沈从彻这才从地板上起身,挥挥手叫房中侍奉的歌姬重新奏起音乐来,咿咿呀呀唱起小调来。
谢淇奥并非没有听进沈从彻的话。两人相识已久,难得兴趣相投。沈从彻其人,在诸位皇子之中算得上不学无术之徒,可为人倒比他的大部分兄弟叫谢淇奥来的安心。
只是每当思及他那些未尽的话语,谢淇奥心中便有几分不适。
沈从照与沈从彻为一母所出。生母常淑仪容貌虽佳,可出身小户,也不甚得皇帝宠爱,只是身子骨争气,统共也没享过几次临幸,却诞下了两位皇子。她这人也有几分性格,两个孩子之中,她只偏爱幼子沈从彻,对沈从照的冷淡刻薄甚至惊动了整个后宫。也因如此,沈从照倒是得机入了皇帝的眼,早早离开了常淑仪的身边。
这些年关于这段往事的流言蜚语传了不少,谢淇奥挑挑拣拣听了,总觉这个女人有趣。她对沈从彻的宠爱不似假,与沈从照的厌恶更是真,可两人都是她的亲子,何故有此差别?思及此处,他不禁抬眼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人。
若说如何与沈从照相熟至可以两人同桌对饮,谢淇奥自己也不大说得清。他懒得与冷冰冰的人打交道,对沈从照是有几分好奇,但未曾有多上心。
察觉到谢淇奥的视线,沈从照转过眼来,问道:“何事?”
论容貌,沈从彻肖似其母,沈从照自有一副好相貌,只是眉目与常淑仪不大相似。论性格,更是天差地别。
谢淇奥笑道:“只是突然觉得自己与殿下有缘罢了。”
“则忍这样性情的人,只怕与谁都有几分缘分吧。”沈从照语气淡淡的。
“殿下不必如此折煞我。”谢淇奥挑眉,抬手往杯中倒酒。窗外是灯火盈盈的畅晚江,一片轻歌曼舞、醺醺然的气氛。两个人坐在桌上,一时无话,清澈的酒液落在杯中,发出泠泠的声响。
分别前,沈从照提起不日自己便要回到军中,谢淇奥愣神之间,下意识便提出要送他一程。
这下轮到对方感到惊异,“真的么?”
话出口的那刻,谢淇奥便感到自己的唐突,可见对方并无被冒犯之意,不好再回前言。约好后日晨间北城外再相见,两人自此别过。谢淇奥一路晃悠到谢府门口,心里愈发惴惴。两人关系并不到如此地步,自己这般多事,万一惹出什么乱子可怎么好。事到如今,他只能暗恨自己酒后失言。
第二日一早,谢淇奥匆匆去找沈从彻。对方知道这事儿黑了面色,也提不出什么法子来,只拉这谢淇奥去梅馆会那新出阁的美人。谢淇奥心中藏着事情,哪有心情应付吵吵闹闹的一帮人,一不留神就着了道,再次睁眼时已是第二天正午。
匆匆将床榻上揉成一团外衣披上身,谢淇奥策马奔出城外,气喘得一颗心脏几乎从胸口中跳出。
秋意已深,城外没过马蹄的野草早已枯萎。石亭旁一片空荡,谢淇奥乐着缰绳踱了几步,微风吹过,露出地上浅浅的车轴,却不知道是谁留下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