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有全暗,落霞的余晖残留几分炽热。
他转过街角,来到一个僻静的小巷,然后打开手机,看着刚刚录的那段音频。
他怔怔地瞧了好一阵,然后锁上手机屏幕,叹口气,整个人脱力般地靠上墙壁,顺着墙面往下滑,最后蹲在地上,全然没了方才那般凌人的气势。
高清悦说的不错,他跟顾暄的感情,见不了顾思源,甚至见不了其他人。
他想他跟顾暄是恋人吧?是,是这样没错。可有什么恋人是不敢见家人,不敢见朋友,不敢见旁人的呢?
偏偏他跟顾暄就是了。
高清悦有备而来,顾思源讨厌同性恋的事必定不会是假的,所以他害怕顾思源;而何书倩的性子他也知晓,所以他也害怕何书倩。
于是他就这样,不声不响。
他不提,顾暄也不说,极有默契般就像他们根本没在一起一样,只在在黑暗里不见光的地方,点亮一小簇旁人看不见的火苗。
他不知道这样的状况要持续多久,更不知道要怎么解决,他甚至想,以后再学校里见到顾暄跟别人走在一块儿,他是该当面撞上,还是该错开,是该叫他顾暄,还是……顾学长。
很多时候他避想这些问题,他以为避就可以不存在了,就可以逃离痛苦了。可今天被提起的时候,他却突然觉得全身被覆了一层霜,冷得他想发抖。
原来存在的一直存在,逃也逃不了。
我做错了什么吗,没有吧?没有啊。
我只是喜欢了一个人而已,我有不该喜欢他吗?为什么是不该呢?
就因为我是男的?就因为那本来是倩倩喜欢的人?
颜辞自嘲地笑了笑,然后撑着地面坐了下来,他有点想哭,然后索性就闭了眼。
他觉得自己在耍小脾气,像个小孩子,这么大的人不应该思维这么简单,可他又控制不住想往这个方向去想。
他觉得委屈,就是委屈,我他妈做什么了?我又没杀人放火伤天害理,凭什么就要这么难过?凭什么我要一个人偷偷摸摸难过?凭什么顾暄你就不帮我难过?
他恶狠狠地想着,眼睛却越来越红,也不敢低头,害怕一低头就会有什么温热的液体落下来。
他吸了下鼻子,拨通了顾暄的电话,用了他觉得他平生最有气势的语调,对电话那边吼道:“顾暄,我不管你在哪,二十分钟内给我到校咖啡厅后巷,立刻!马上!行动!”
说完不待顾暄反应便挂了电话。
他挂了电话,愣了片刻,却突然哭了出来。
他想起小时候,自己一个人在家,父亲在外花天酒地,母亲被气回娘家,他只能一个人跟玩具小鸭子玩。停电的夜晚,什么都看不到,他抱着小鸭子在家里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啊走,却不小心被板凳绊倒了,小鸭子脱手而去,不知道摔飞到了哪里,怎么都找不到。他没了伙伴,一个人孤零零的,然后就害怕地哭了,躲在床底下,在最黑的地方,抱着膝盖呜呜地哭。
颜辞颤抖着手抹去眼泪,可不知道为什么,越抹越多。他心思多,想得细,又敏感,一不小心就会触景生情,他觉得不该这样,可就是改不了,死都改不了。
然后他抱着自己的膝盖,低下头,一口咬在自己手臂上,不让哭声传出来。
他有点后悔刚刚跟顾暄那样说话了,万一他在忙怎么办,打扰他了怎么办?他生气了怎么办,他不来怎么办?
可是他好想让顾暄过来,喊他名字,对他说阿辞我在,别哭了。
他越想越难过,咬手臂的力度更重了,疼得不行,又刺激了泪腺,让他愈发想哭得厉害。
然后他尝到了血腥味,夹杂着又咸又烫的泪水,一并入了嘴里,入了心里。他松开了那块被咬得模糊的血肉,一手捂着脸,就听到自己哽咽的声音。
然后就感觉有轻轻的脚步声在自己身边站定。
颜辞吓得赶紧噤了声,他刚想擦去脸上的泪痕就听到熟悉的声音:“阿辞。”
然后那个人就在他身边蹲下来:“你怎么了?”
顾暄声音很温柔,没有一点不耐烦,听得颜辞眼睛又是一酸。
然后他转头,顾暄清楚地看到哭得跟个傻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