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卫新的胞兄叶卫国虎头虎脑,小嘴甜,机灵极了。相形之下的叶卫新,显得十分木讷,卑微,战战兢兢,瘦得像只小猴子。物资匮乏的年代,米饭这种抵饱的贵东西,是下地干活的男人才配吃的。一到吃饭的时候,叶卫新就主动捧着碗,蹲到大堂门口的门槛边上,扒拉着没几粒米的稀饭。家里的姐姐叫他吃点什么菜,他总是摇摇头说自己不爱吃。等一大家口人吃完了,叶卫新才坐到桌边,挨个确认没人想吃了,再默默地吃点剩菜其实说是剩菜,那个时候也就一点点菜汤,连油都很少。而叶卫国是会主动争取的,叶父叶母也更疼爱这个机灵的招人疼的孩子,因而他碗里的米总是会更多一些。
傍晚夕阳西下,泛红的余晖铺洒在院子里,暑气好容易散褪了一些。趁着天色未晚,叶父命令刚下地回家的叶卫新兄弟二人劈柴。叶卫新二话没说抡起斧头就干活,叶卫国则捶着自己的肩膀,道:“新子,今天我这膀子不爽快,你帮我分担点啊。”说着就一屁股坐到小马扎上,靠着红砖墙,闭上眼睛眯觉。叶卫新抬头望了眼哥哥,垂头继续闷声劈柴。
过了一个多钟头,叶卫国歇够了,站起身拿过叶卫新手里的斧头,道:“新子歇会儿,我来。”叶卫新道:“你膀子疼不,就剩这点柴了,我一把劈了也不了多少力气。”叶卫国道:“叫你一个人劈了一个多钟头了,多不好意思,我膀子不疼了,没事啊新子。”叶卫新十分感动,自己白天干了不少活,现下眼前有点泛白光,想靠着歇歇。然而他刚坐上小马扎,还没坐稳,就听见叶父骂道:“小兔崽子,什么没学会,偷懒倒是学了十成十,也不知道跟哪个学的。瞧瞧你哥,脸可红啊,累活都推给你哥干,自己眯着乘凉,看我不打死你个不长进的东西!”说完就抡起锄头一把砸向叶卫新。叶卫新惊得脑袋一歪,只觉耳边蹭过什么,原来是父亲一怒之下砸过来的锄头。他心中后怕不已若不是反应快,恐怕这会儿脑袋上就破了个窟窿了。叶卫新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又因为口拙说不出个一二三,反倒惹得叶父更加厌恶他。
叶燃出生那天,叶卫新蹬着自行车到镇上买了五千块钱的食材,流水宴开了一个星期,街坊邻居不论远近亲疏,来者皆是客。
叶卫新决心好好培养这个儿子。为了不让儿子像自己小时候那样木讷,他时常带叶燃去镇上吃早饭见生人,逗他喊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小叶燃坐在父亲自行车的后座上,吐着小泡泡,好奇地打量四周。
那时候,叶卫新有时要去县政府办事。杜洁瑛在打扫卧室,叶燃会抱着她的小腿哼唧唧,怎么哄都不愿意撒手。杜洁瑛没办法,只得抱起叶燃,柳叶眉舒展,笑道:“你阿爸又要去上街啦,快去找阿爸,阿爸带你吃小笼包。”叶燃扭头屁颠颠就去门口找阿爸。
叶卫新望着死死拽住自行车后座的儿子,叹气道:“阿燃,阿爸是去谈事,哪能带着你这个小朋友呢。”叶燃嘴一瘪就要撒开嗓子哭,叶卫新无奈道:“好,好,真是怕了你了。来,坐稳了。”说着把被棉衣裹得像个小球似的叶燃抱到了自行车后座。
叶卫新的初中同学,时任县财政局二把手的章强,早已跟县政府的门卫打过招呼,叶卫新停好自行车,就牵着叶燃穿过草皮,走进县政府大楼。宣传栏上除了一些人事变动等重要通知的告示,还贴着年度最受欢迎公务员感言和政府读书月活动成果,大红大绿,十分鲜艳。
开门的是个年轻的女士,天气冷,她穿着城里时兴的象牙色高领紧身毛衣,外搭米黄开衫,玫瑰灰色的长款羽绒服搭在黄花梨木的沙发上。“章局正在开会,不过他已经和我说了。久仰叶先生大名,贵姓李,叫我小李就行啦。”李小姐笑容满面,点头鞠躬,主动同叶卫新握手,右手涂着裸色指甲油,胸口的铂金吊坠波光粼粼。官场上的称呼从来没有“副”这个字,所以尽管章强只是个财政局的二把手,李小姐仍恭恭敬敬地称他“章局”。
“呀,这位是您的儿子吧,真俊。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李小姐蹲下身,轻轻揉了揉叶燃的脑袋。叶燃只觉一阵香气扑面而来,像极了春天田野的气息,馥郁又干净。他晕乎乎道:“我叫叶燃,今年六岁了。”
李小姐捂着嘴咯咯笑起来,道:“小朋友真乖”并请叶家父子随意坐,便转身从书柜的架子上拿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罐,里边有花花绿绿的糖果。她打开盖子,准备递给叶燃,不料手一打滑,玻璃罐摔在茶几上,糖果撒了一地。李小姐细细地小声惊叫了一声,对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