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抡起了她的破皮筋,而我则起了托布把,三个人 就这样在屋子里兴致勃勃地搞起了武斗。
格泼辣的林红首先向我发起凌厉的攻势,条帚把雨点般地落在我的头上、 背部、胳膊上。姐姐也不甘示弱,那重重地落在我脊背上的破皮筋,给我留下深 刻的印象。
望着心爱的林红和尊敬的姐姐,我手中的托布把迟迟不肯挥舞过去,是啊,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与女孩子一般见识,打女孩子算是什么本事啊,想到此, 我举着托布,仅仅招架着,决不回手,可是,两个女孩却丝毫也不领情,继续猛 烈的攻击着我。
渐渐地,我再也招架不住两个女孩的强大攻势,手中的武器托布把被林 红缴获。失去武器的我捂着脑袋落荒而逃,我慌不择路地跑到了里间屋,把床单 挂在晒衣绳上,然后抱着头躲在后面,企图以此抵挡住两个小女孩的疯狂进攻。 林红很快就把床单挑落到地板上,已经无处躲藏的我,此时唯一的出路就是钻到 床板底下去。
你投降不投降此刻,林红握着原本属于我的武器,那只长长的托布把 狠狠地指着我那冒汗的鼻子尖:你服不服
服了,林红,我服了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道。
投降不投降
我投降,我投降
缴枪不杀,快点把手举起来姐姐带着胜利者无比自豪的微笑,命令我 道。
我投降,我举手
我垂头丧气地从床底下爬出来,在两个女孩叽叽喳喳的嘲讽声中无可奈何地 举起了双手。
靠到墙边那去林红继续在我面前挥动着那托布把:靠到墙边那 去,我们要把你枪毙掉
别,别,我急忙央求道:别啊,别枪毙我啊,我不是已经投降了 吗
反革命都要枪毙的林红的态度异常坚决。
别,别枪毙我,林红姐,我立刻改变了口吻,异常讨好地称林红为姐 姐:林红姐,别枪毙我,我,我有宝贝送给你
哦,林红最喜欢我称呼她为姐姐,这样的称呼可不是每天都能听得到 的,只有在我有求于她的时候,为了达到目的,我才不得不称呼她为姐姐。
好吧,林红的态度有所改变:那就留下你一条狗命吧,你有什么宝贝 啊,还不快点拿出来,给我看看快,快点拿出来
是,林红姐,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取来
我放下双手,再次钻到床铺底下,将昨天发现的那只大皮箱呼哧呼哧地推了 出来,我非常乖巧地在林红面前打开了皮箱盖:林红姐,你看,我有这么多的 宝贝啊,你喜欢哪个啊,你喜欢哪个就拿哪个吧随你便拿
哎哟林红扔掉托布把,低头看看了豁然敞开的大皮箱,脸上显出了失 望之色:就这个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呢
林红姐,你看我抓起一枚毛主席像章在林红的眼前展示着。
哼,林红则不以为然地嘀咕道:就这玩意啊,我家也有,我家还有夜 光的呢
什么夜光的我转过头去问姐姐:姐姐,啥叫夜光的,好玩吗
好玩,就是,就是,
嘿嘿,林红抢过姐姐的话茬:笨蛋,连夜光像章都没见过,告诉你 吧,戴着那种像章在黑天里走路,就比如在咱们那黑乎乎的大走廊里时,像章能 发出非常非常耀眼的光芒,这回你知道了吧,笨蛋
哦,这是什么林红从箱底拽出一捆五颜六色的报纸和画册:是画 报,来,咱们歇一会,看看画报吧
说完,林红抱着沉甸甸的画册再次跳上床铺,我们小心奕奕地解开扎捆着报 纸和画册的卷绳,哇,一幅幅花花绿绿的、令人头晕目眩的彩色画面立刻映入眼 帘。我们兴奋异常地翻腾着,年长一些,见识广一些的姐姐和林红争先恐后地给 我讲解着,尤其是好为人师的林红,她指着一幅幅画面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这个长着大鼻子的家伙是赫鲁晓夫,是个老苏修
我低下头去,看了看林红用手指不停在点划着的老苏修赫鲁晓夫,哇,好赅 人啊,赫鲁晓夫露出长毛的大鼻子比紫茄子还要长,骇人的大嘴巴里伸出两枚令 人生畏的、能把人撕得粉碎的大獠牙;而狰狞丑陋的美国大兵,额头上贴着硕大 的狗皮膏药,手里握着一颗可怕的、可以把地球炸烂的原子弹;最为滑稽可笑的 当属刘少奇,他吐着血红色的、滴着鲜血的狗舌头,四条腿走路,屁股后面还托 着一条长长的大尾巴,不伦不类。紧随其后的,是一条张牙舞爪的美女蛇。
它是王光美林红指着青黑色的美女蛇对我说道:她是刘少奇的老 婆。说完,林红顺手从地板上拣起一刚刚吃完的冰糕棍问我道:陆陆,你 看,这是啥
冰糕棍呗我一面欣赏着画报,一面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那,你能把它撅折吗说着,林红把那冰糕棍塞到我的手里。
哼,这还不好办,你看方才被林红打得屁滚尿流,败退到床板底下, 最后,非常可耻地举手投降,现在,如果我连一冰糕棍还撅不折,我还是不是 一个男子汉啊
啪无辜的、可怜的冰糕棍被我无情地拦腰撅为两段,我带着得意的微 笑把被腰斩的冰糕棍送到林红眼前,不停地摇晃着:林红姐,你看,冰糕让 我撅折了吧
刘少奇的老婆真缺德,人家拿棍,她给撅折。
噢,这套顺口溜林红是从哪里学来的啊我怎么一次也没听说过啊,刚才被 林红痛打了一顿,丢尽了颜面,这一次又钻进她设计好的圈套,被她无端地愚弄 一番。
哈哈哈,你是王光美,你是刘少奇的老婆林红泛着红晕的脸蛋 上,显露出无比愉悦的笑容,她欢快地跳跃起来,姐姐则捂着嘴巴跟着林红哧哧 哧地轻声讥笑我。
唉,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我咋这么倒霉,老天爷,我到底得罪谁了
每当我们在一起玩耍时,林红总是想尽一些办法取笑我、挖苦我,仿佛不这 样做,她就不快乐、玩得不尽兴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