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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静静的辽河之童年 > 分章阅读34

分章阅读34

「嘻嘻,」我顺着风势,扑通一声坐到下水井盖上,冲着几个好奇的行人, 指了指井下:「还有人,还有好几个没上来呢」

「哦,」几个行人走到井口边,阿叔刚好露出头来:「嗨,瞅什么啊,有 什么好奇的啊,防空演习,防空演习」

「」

「啊,」当姑姑满身泥土地背着我,拉着姐姐走进家门时,在遥远而荒 凉的五.七干校进行着繁重而屈辱的劳动改造生活的爸爸,非常意外地站立在屋 子里,他一身地道的农民打扮,正风尘仆仆地整理着那骯脏不堪的、充溢着剌鼻 土腥味的行李卷,姑姑喜望外地惊叫起来:「哥哥」

「哦,芳子,」爸爸亲切地对姑姑说道:「你受累了,哥哥不在家的这些日 子,这个家,多亏你喽」

「哥,别说那些没用的啦,」姑姑抓起一件爸爸的脏衣服:「我的天啊,这 衣服脏的,跟逃难的差不多」

「爸爸,」我扑通一声,从姑姑的背上跳下来,跑到爸爸的身旁,好奇地盯 着他那堆纷

我开棺材铺的那些年无弹窗

纷、脏兮兮的衣服和物品。

「那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原始森林,」爸爸一面整理着乱纷纷的行李卷一面 饶有兴致地给我讲述着他在大山深处那段不同寻常的比囚犯强不了多少的生活: 「我们的宿舍就搭建在原始森林边缘的大山沟里,你看,」

爸爸从破旧的军用背包里掏出一本装帧简陋、印刷糙的画册来,我随意翻 了翻,爸爸指着一幅模糊不清的照片对我说:「这就是我们自己建造的宿舍,你 好好看看,这堵墙可是我亲手砌的,嘿嘿,我这双只会写字画图的手可是平生第 一次干泥瓦匠的活啊,虽然累点,把手都磨出了血泡,不过,挺有意思啊」

「爸爸,你们那里真不错啊,这山可真高啊,我什么时候才能看到真的大山 呢」我的目光停滞在宿舍的背景那一座座连绵不绝的山峰上,爸爸摇头表示反 对:「什么不错啊,那大山有什么好看的啊,我们那里连电都没有,一到晚上到 处是漆黑黑的一片,连自己的手指头都看不见。」

「对啦,大山里的熊瞎子经常到我们的宿舍里来串门,那大熊啪嚓啪嚓只几 下便把我们好不容易钉起来的木板院墙给扑倒,熊瞎子在院子里大摇大摆地东游 西逛,把我们吓得浑身出冒冷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到了晚间啊,谁也不敢 出去解手。」

「我们除了学习马列著作和毛泽东选集之外,还要开荒种地,自力更生,丰 衣足食嘛。我的任务是喂猪,我很喜欢这项工作,我小时候帮你喂过猪,所 以现在干起这活来非常在行、得心应手,那些个小仔猪让我伺候得又肥又壮,我 的事迹还登上了干校办的报纸呢。」

说着,爸爸又掏出一份报纸递给我,我接过来扫视一番,在第一版极其醒目 的位置上印着一片密密麻麻的文字,上面的标题则是「好猪倌」,标题旁边还有 一幅爸爸扎着白围裙、拎着大水瓢正在和颜悦色喂猪的白描画。爸爸不仅给我带 回这这张对他有着深远意义的报纸,同时还还给我和姐姐采集到许多原始森林里 的特产:黑木耳、黄蘑菇、松树籽、深棕色的大核桃。

与妈妈截然相反,爸爸是个沉稳寡言且格极其内向的人,无论心情好坏从 不随意表露出来。爸爸身材高大,方方正正的圆脸上泛着健康的淡红色,两道浓 重的眉头下面嵌着一双明晰漂亮的充满善意的大眼睛。方方正正的脑袋两侧生着 一对与众不同的大耳朵,算命先生说那是两个大谷仓,能装满一辈子也吃不完用 不尽的粮谷,因此,爸爸的名就称谓「大仓子」,预示着粮谷充足,终生可以 丰衣足食。

除却一对出色的大谷仓,与妈妈相反,爸爸一双漂亮的手,手掌宽阔,手指 秀长,十个指头九个斗,算命先生继续借题发挥:「九头一笸,到老稳坐」。 的确,爸爸的晚年生活是无比惬意的,享受着高额的养老金,医病吃药全部由党 来报销。

「我死了都不用你们管,」爸爸对我说:「我的火化费都由党给报销」。

美中不足的是,爸爸肤色较深,并且影响到姐姐和我,成为我们最为显著的 特征。青年时代,爸爸家境贫寒,爷爷常年有病,并且患有不止一种疾病,终日 与装满各种药片的药罐子为伴。爸爸上面有一位大姐姐嫁给一个技艺高超的木匠 ,同样过着清贫的生活。下面还有三个弟弟二个小妹妹。

爸爸聪明好学,学习成绩相当突出,尤其是在数学方面,在班级里被冠以「 数学大王」的美誉,老师非常喜欢他,认为将来准有出息。令人遗憾的是爸爸的 文科不甚理想,书写的汉字极其差劲,实在不敢让人恭维。爷爷和以及全家 人省吃俭用、不顾一切供养着爸爸完成了学业,爸爸最终毕业于一所名牌院校, 并且被公派到苏联继续学习。

从苏联学成回国,爸爸被分配到甘肃省的九泉钢铁厂,那个地方实在是太过 遥远,爸爸向单位领导阐明贫寒的家境以及重病缠身的父亲,终于使单位领导萌 动了怜悯之心,重新把他分配回东北。

「你最终将生活在南方」算命先生非常自信地预言着爸爸的未来。「你可 拉倒吧,」爸爸不以为然地说道:「你净胡说,我怎么能生活在南方呢,那里无 亲无故,我跑到那里去干什么啊」然而,命运却跟爸爸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 笑,爸爸的晚年果真就安安稳稳地生活的南方,并且是中国最南方,坐在家里的 真皮沙发上,远方蔚蓝色的海水历历在目。

每每提及此事,爸爸便无可奈何地冲着我耸耸双肩:「唉,那个早已死掉的 算命瞎子说得咋这么准呢,我的晚年果真就生活在了南方,并且不能再往南啦, 再往南就是大海啦」爸爸对妈妈那可真是百依百顺,无论妈妈所做的事情正确与 否,爸爸均事事迁就她、姑息她。爸爸之所以如此,他有一个非常充分的理由, 他怕妈妈犯癫痫病。

不仅如此,爸爸还教导我们也必须以他为榜样:「你们什么事情也不要反驳 你的妈妈,她说什么你们都得听着。」

「她说蛋是树上结的,你们就附合她说:对,蛋就是树上结的,还长着 把呢」

对于爸爸这种让人哭笑不得、荒唐透顶的谬论,我始终置若罔闻,我永远坚 持着妈妈的癫痫病是故意装出来的这一坚定的观点,直至今日年愈古稀的爸爸终 于翻然悔悟,但为时已晚:「你没说错,你妈妈的癫痫病真是装出来故意吓唬我 的,我上了她的当,她用这种手段骗了我一辈子」

当姑姑不在时,所有的家务活均由爸爸一个人承担,他非常满意这种工作, 也极其胜任这种工作,并且是任劳任怨,每天下班后爸爸便一边哼哼着革命歌曲 一边扎起小围裙信走进厨房里烧火作饭,而星期天则是爸爸法定的洗涤全家人脏 衣服的日子。

爸爸不仅寡言少语,同时又极其本份,做任何事情都不敢越过雷池一步。可 是,当空前绝后的文化大革命的风暴席卷而来时,一向谨小甚微的爸爸却不假思 索地投身其中。

「就是要革他们的命」

爸爸斩钉截铁地说:「他们都是资本家、大地主出身,他们的祖辈靠剥削我 们这些穷人起了家,我们世世代代是穷人,越穷越革命」

爸爸希望能在这场台风般的政治风暴中改变自己的命运,他投下了极大的赌 注:「我家祖祖辈辈是雇农,房无一间地无一垄,我怕谁啊」

这场轰轰烈烈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的确给爸爸带来好运。

他由一个小职员一步一步迁升为单位里的主要领导人。因为与一些造反派头 头产生矛盾,发生龌龊,受到他们的排挤,最后被流放到五.七干校。但是,从 干校归来后,爸爸突然时来运转,上级提升爸爸为副院长,并被告之不久以后将 会得到再次提拔,有晋升为正院长的希望。单位里面爸爸的许多亲信、死党早已 迫不急待地称呼爸爸为院长,而本不提那个「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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