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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昨夜西风 > 分节阅读(十七)

分节阅读(十七)

凌尘玉仍是没有说话,只是终於将目光转向燕归休,定定看著他,目光从绝望和愤怒一点点变成乞怜和痛苦。到了这个时候,如果说这世上有人能救他的,也只有这个人了,哪怕向这个人哀求,原本是这世上最让他痛恨的事。人一辈子多少无奈的选择,归结到最後,也不过就是一句话:两害相权取其轻。

燕归休轻声道:他要杀我我与他,势不能共存,你选他还是选我

凌尘玉道:我命,是他所救,他可以死,不能死在我手里

他的心一点点往下沈去,因为他看见燕归休露出了怨恨的表情。他模糊地想,多可笑,他昨夜才觉得这个人对自己似乎是不一样的,有那麽一瞬间,他甚至想,也许有一点点的机会,两个人,会有转机。

他不知道,他以为自己不过是不愿意亲手把断鸿推上绝路,那是他的救命恩人,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知恩图报,不是天经地义的麽可是燕归休却绝望地以为,他不但想杀自己,还在两个人中间,选择了断鸿。

燕南渡道:陈长老,执刑

陈长老暗自叹了一声,喝道:凌尘玉,跪下

凌尘玉木木地站著,仿佛什麽都没有听见。

陈长老呼的一脚踢在他膝弯,在他不由自主地跪下之後,伸手掌按在他顶心,道:凌尘玉,我最後问你一次,断鸿在哪里

凌尘玉喃喃道:他不能,死在我手里他已经什麽都不能想。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脑子里唯一清晰的,便只有这一个念头。

辛苦练了十几年的武功,忽然间被人废去,这感觉有多可怕,谁能说得出来

就像有成千上万把刀子在体内凌迟他身上每一滴血,直到把他整个人化成一片虚无。

他张了嘴,却什麽声音也没能发出来,直到陈长老的手离开他的头顶很久之後,才像个疯子一样,撕心裂肺的叫了出来。

这叫声终於惊醒了燕归休,他抱住凌尘玉,不住拍他的脸,叫著阿玉,阿玉。

但凌尘玉已经什麽都听不到,他疯狂地挣扎著,拼命推开身边的人,很久,才停下嘶喊,伏在地上慢慢喘气。

一把匕首扔在他面前。他慢慢恢复了一点意识,索著拔出匕首,划向自己的左手腕。还有废手之刑。

有人靠过来想拦,被他固执地一次次推开。

他一刀一刀地划下去。他的手太抖,眼前也是一片模糊,划了几次,左手腕上一片血模糊,也不知道手筋到底断了没有。他放下匕首,伸了手指在伤口里索。

手下的触感,就像一团黏腻的稀泥,发出让人嫌恶的腥气,恶心而可怕。他的神智太模糊,来去,也不出手筋到底断了没有。

有人抓住他的手,用布一圈一圈地缠绕在他手腕上。

他不知道这人是谁,只听见自己问:断了没有

费了好大力气集中神,才隐约听到那人说:断了

他轻轻松了口气,撑著站起来,摇摇晃晃,索著往外走。

有人拦住他。

他推了一下,那人却纹丝不动。他辨不出那人是谁,但总之是青冥教的人,便冷笑道:恩怨已清,在下已经不是青冥教的人,阁下为何还要拦我

那人没有回答,却也不肯让开。

凌尘玉道:在下不过是个手无缚之力的残废之人,江湖规矩,阁下不该同我为难。青冥教听说并非邪教,莫非传言有误

他伸手用力一推,这一次,前面的人终於让开。他索著走出客房,又走出客栈,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爹说过,人一辈子总有沟沟坎坎,活著就有从头再来的机会,人死了,才是真的什麽机会都没了。

爹说过,这世上没有真正过不去的坎,无论发生什麽样的事,他还有爹娘,还有大哥。

洛阳,回洛阳,回家

眼前影影幢幢,分不清哪里是东,哪里是西。他伸出手,索著抓住一个行人,问道:兄台,洛阳洛阳往哪里走

他双手都染满鲜血,神情又太过恐怖,那人吓得不住挣扎又不住摇头,哀叫道: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凌尘玉放开了他,又抓住另一个人:兄台洛阳往哪里走

街上一阵飞狗跳,他连问了十余人,才终於有胆子大的行人告诉他:走到前面的街口,往右拐,一直走,走到官道上,往,往西走。至於洛阳离此千里,单单沿著这条官道行走,决计不能走到洛阳,那便不敢再说了。

凌尘玉谢了那人,一步步到前面街口,往右拐,再一步步往前挨。

那条路却长得古怪,一步一挨,怎麽走也看不到尽头。

眼前越来越黑暗,就像他的人生,终於连最後的一丝光亮也消失了。他本该有大好的前程,以他的枪法,迟早会名震江湖,在教中的地位,亦必如陈长老所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运气好,甚至可能成为一代宗师。

然而现在,一切都已经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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