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放心。给蒋泊安排一次出差,我会走得非常干净。”
飞上枝头变凤凰。唐小甜从未想过。
那问她是否对蒋泊有过幻想天真,她会说有。那时是夏天,月色皎洁,院子里盛开了昙花。
很美不是?可映在小甜脑子里,更清晰的是王兴东驼曲了的背。那穿着黑色丧服的样子,花白了头,脸上有深陷的皱褶。
蒋泊再好再深,也比不上王兴东在暖色灯光里一步三回头的沉默。
那是她的父亲。无论何时,何地;无论王兴东是蹲过监狱,还是飞黄腾达;无论唐小甜是嫁给了乞丐,还是进了豪门。王兴东都是王一铃的父亲。
至亲之间,从来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蒋泊家里那么高贵,就继续走他的康庄大道,不要置喙她的羊肠小道是否艰辛。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不管他们的事。
蒋母走后的那个晚上,唐小甜病倒了。恸哭后的悲伤过度,又碰上下雨天,寒气入体。
头疼,咳嗽,流鼻涕。满屋子飘着宋嘉给女儿熬的姜汤的味道,带着辛辣味,熏得眼泪都要流出来。
唐小甜却买了九号一早的机票,裹着黑色的风衣回了a市。宋嘉和王兴东想留她,小甜说“拿了钱,就要工作”,这是社会准则。
a市的空气中弥散着和b镇截然不同的味道,清冷少了些,灰尘却也多了。
唐小甜去做了产检,上了产前课。最后一次了吧,她想。坐在书桌前,电脑桌子旁放着于妈给她倒的温水,白色的杯子,里面飘着两片柠檬。
小甜一边剧烈地咳嗽,一边用晚上银行查着账户余额。到账很快,八位数。真是大方。她盈盈一笑,眼里没有一丝杂质,好像都被泪水洗尽了。
下午的时候,豆豆来了,穿着红色的裙子,左手捧了一束百合,右手拎着一个小蛋糕和塑料袋。塑料袋里装了二十二支彩色的蜡烛。
“生日快乐~”豆豆笑着说,脚下踩着毛绒绒的兔子棉拖,真挚到显得很傻。
“你还记得。”小甜拉着豆豆的手喊她坐,端上果盘,取了水果刀给她削苹果。她能削一条完整的皮,“就你还记得。”
“因为我是姐妹儿,”豆豆戳她,接着说到,“蛋蛋也记得。因为他喜欢你。”
“……”小甜手中的刀一顿,长长的一条苹果片断了,掉进了垃圾桶,“他最近还好吗?”
“跳槽了,去了一家大公司,现在外地干着,说以后能升。”
小甜记得蛋蛋从出生那天起便生活在a市,他的家人,他的朋友都在这里,早几个月以前,他的工作也在这里。这一次外调,怕是蛋蛋第一次开始独当一面吧。如果不是自己的狠心,如果不是她用话激他说他比不上蒋泊,小甜想蛋蛋估计不会去外地。
“他今天还打电话祝你生日快乐。让我带话给你。”豆豆又说,看见小甜手指上那条像茶叶梗一般的疤,以为是沾了脏东西,抹了两下,没弄掉,“原来是疤啊。”
“是,弄不掉了。”会永远跟着她。
“蛋蛋其实挺好的。人老实。”
小甜不否认这句话,“只是我偏偏选了另外一种生活。”
“当做选择题呢?”
“差不多。”小甜切开苹果,递给豆豆,“就是不知道对错了。”
豆豆却笑,咔擦咔擦吞了苹果,“有什么好愁的。”
“……”豆豆性子直,什么事都来得快去得快。
“以前读书时,考试,错了那么多选择题。现在总该对几回了吧。这个叫什么,物理上说的,守恒定律。”
小甜哈哈笑出来声。已经好多天没这么笑过了。
蒋泊打电话说晚上要晚些回来。
唐小甜送走了豆豆后,去市中心买了一条象牙色的真丝长裙,吊带的,裙身上缀满了水晶和裸色的珍珠。
还有一双高跟鞋,银色的,同样是绚丽奢侈的款,绒面革,镶着闪亮的宝石。
她又去理店把齐腰的黑色长剪了,剪到了耳朵之上,露出耳垂上挂着的金色耳环。长坠的,左边的一只是太阳,用的月长石,右边的一只是月亮,用的帕托石和蓝宝石。它们在灯光下,美轮美奂地闪耀着,像飞舞着的精灵。
这一切,像不像一个巨大的彩色泡泡吗?不知道破了会怎样。
赌一赌看了,满盘皆输又何妨。唐小甜说过,她本来就是一个没有筹码的人。
她也说过,自己是个小心眼的人。八位数就够打的了呢?
一个字,呸。
不可能。
唐小甜要从蒋泊身上讨些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