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仰靠在坟堆上,一动不动,犹如靠在爹娘的身边。他的双颊还带有泪渍,神情多了份安详,眼中却带着一丝茫然。
心中对这山村的安宁竟多了一分依赖。当前就在此处陪叔叔与翠儿也挺好,还能天天看到爹娘。或许本人有才能守护这份安宁,让叔父一家永远安全的过活下去,让翠儿永远开开心心的。
想象着叔父一家的美满不和,想象着翠儿的心爱,他嘴角显露淡淡的笑意!
拥有眼前的一切,或许比得到永远时的遗憾要好吧!
这样想是对还是错呢?
林一渐渐神游天外……
“若因得到而一往无前,此生又能得到多少呢?”一声悠悠的叹息传入耳中。
“苏先生——?”林一渐渐起身,疑惑的看着珊珊而来的老者。
苏先生平和的笑了笑,混浊的眼神让人有看不透的深邃。
“兄弟,为人子,怎样才算孝道呢?”
林一怔了怔,迟疑着道:“不敢当苏先生如此称呼,叫我一就是了。”
他回首看看身后,语气带有哀伤道:“恕一驽钝粗俗,不过一想,能承欢父母膝下就曾经很好了!”
苏先生走上山坡,手扶长髯,端详着林一,轻声道:“为人子,行孝道,始于事亲,终于立身。也就是,父母在时,要好生侍候,这是为人孝道的末尾,而好好的活着,成就一番精彩,也是对父母的孝道!”
“我守着山村,守着叔叔一家好好过活,难道不对吗?”林一迟疑了下,轻声道。
“呵呵!兄弟的不错。无欲无求也是一种活法,谁又能不对呢?”苏先生温声笑道。
“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与其尝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见也!”苏先生目眺远方,嘶哑的嗓音悠悠。
林一不解的挠挠头。苏先生伸手前指,问道:“若登上此山之巅,会怎样呢?”
“视野开阔,会看得更远!”林一答复道。
“是!不登上高山,又怎知山之高远!不是鸟儿,又怎知这天地的远阔!又怎知飞翔的愉悦呢!兄弟,不属于这山村,应属于这山巅,应属于这天空!穷尽终身守护这山村,与蒙鸠错巢何异?与雄鹰折翅何异?”苏先生语气变得严峻起来。他眸光犀利,紧紧盯着林一。
林一惊异地看着苏先生,退后两步,满脸惶然。
“一本是山野莽夫,蒙先生贵眼高看。然子真实驽钝愚俗不堪,实不知先生所言何意?”林一低头慎重道。心中却是钵钹乱响,翻江倒海普通。
“哈哈——!”苏先生仰首长笑。少顷,他平和的道:“老夫苟活终身,却也阅人有数。兄弟虽衣衫敝旧,却眉目清奇,身上少有烟尘之气。就是一些多年修道之人,也是比不了兄弟的这份脱俗与淡然!兄弟绝非常人!”完,眼含笑意,意味深长盯着林一。
见对方照旧低头踌躇不语,苏先生接着又道:“老夫置信,兄弟不会因悲恸而得到志向,若双亲在,也不愿看到因境生异而懒散。须知不积跬步,无以致千里,持之以恒,锲而不舍,金石可镂!”
林一沉思良久,问道:“最后又能怎样呢?”
“我又怎能知晓呢?”苏先生愁容里意趣深远。他转过身去,渐渐走下山坡,径自离去了。
林一迷茫的眼神,复又清明起来……〖 w w w.h a o 1 2 3.s e 〗
第三十三章 苏先生
初夏的夜晚,安静、安谧。提供〖 w w w.h a o 1 2 3.s e 〗又一轮银钩勾辍苍穹,为山村罩上一层清辉。
林一静静坐在老宅的偏房内,如一尊泥塑般,静穆不动。内心却如风云般煽动不息,久久不能安静。
昔日在爹娘坟前,心神失守,如早年师父所普通,道心动摇了。本人的年岁,对这红尘路竟蓦然有了倦意,对修炼之途起了茫然。而这苏先生只是初见,便句句珠玑,言简意赅,这一番用心良苦,显然是来警醒本人。
伊始,唯恐这苏先生识破本人身份,且不识其本意,林一的内心有些惊慌,也有一分的提防。
而这苏先生成群结队,流落在此。本人即使慎重,也感遭到了对方的谆谆好意。
苏先生的话犹如当头棒喝。这条路若不持续走下去,也永远不知道最终的结果会怎样。上天既然降下了这份机缘,本人又有什么理由去放弃呢!去论走多远,只要锲而不舍,即使没有结果,也比终老山村要精彩。想必爹娘地下有知,也会保佑本人的。
林一长这样大,从未有人给本人讲过这些道理。在本人迷茫之时,这苏先生的话犹如醍醐灌顶,让人心底豁然开朗。
他心底对苏先生多了份感激与敬仰之情。
心念澄澈的林一,身上涌动一层白莹莹的光芒,将本人团团淹没。莹光闪烁中,灵台清明。
这天地也明晰阴暗起来……
……
山村的清晨,一片清爽。远处的山顶,已被朝阳抹了一层金色。
勤快的山里人家,已为生计,早早繁忙起来。
村头的路口,偶然可见匆忙的身影来去。
大树下,苏先生的面前簇围着几个孩子。
林一独自坐在一旁,听苏先生为几个孩子文解字。
苏先生对林一视若未见。
林一也不以为然,就这样静静坐了两个时辰。
苏先生面带浅笑,目送孩子们雀跃散去。
林一同身,离开苏先生面前,深施一礼,正色道:“多谢先生指点迷津!”
苏先熟手扶长须,眸光闪烁着,呵呵笑道:“孺子可教也!去老夫居所坐片刻,如何?”
林一轻声应道:“故所愿也!”
苏先生点点头,清濯的面庞在阳光映照下,多了份悠然之情。他渐渐抬步,向不远处一所屋走去。
离村口不远处,一圈篱笆青蔓缠绕,两间草房粗陋素朴。
苏先生携林一,穿过几簇绿色点缀的院,离开草屋里间。他呵呵一笑,请来客随意。
眼前是一间不大的寝室,一方竹榻北置,南窗下一几一架之前,一竹椅上,苏先生怡然自得坐着。
架上摆放两层书籍,竹简、绢册、纸册皆有。陋室书香,尽显素雅。
林一落身坐在竹榻上,带着轻松自在的容貌。
苏先生见之悄然颔首。心道此子虽一身乡下子打扮,却有与常人不同的气度,举止从容且落落大方。无论处于何地,不经意时让人疏忽而轻视他,细心察看之时,才会发现这少年,在有意有意间,已与周遭的一切融为一体。
这少年着实不凡!
毕竟于官场市井间颠沛流离了几十年,苏先生自问阅人有数,识人颇准。可这乡下少年身上却有着悬殊常人的观感,他心中自是对林一多了份莫名的欣赏。
苏先生四下闲走时,见林一坟前悲恸哭泣时,不好走近。后者在爹娘坟前,心神失守,也失察了周围的一切。他见林一悲伤当时,眉宇间似有颓丧之情,不由自主出言点醒。未料一夜间,昨日那个处于沉沦边缘的子,已常态尽复。
此子心智高出常人,让人欣喜,苏先生对这少年更是高看一眼。
“老夫在此处寓居六年了。山野间喧嚣尽去,昼闲人寂。听几声鸟语悠扬,看一片云光舒卷。老夫蹉跎终身,终了,也算寻一方净土,图个悠闲快哉!呵呵!”苏先生道。
“先生如此通达,让一感佩!”林一道。
“人到晚年,两手空空,才知凡事张弛有度,握在手时,须放手,也应放手!”苏先生豁然笑道。
“先生故土何处?为何沦落至此呢?”林一有些猎奇的问道。
苏先生坐在竹椅上,却也腰背笔挺,若山如岳。听林一问起往事,他眸中显露涩意,随即又豁然一笑。
“往事不堪回首!故土?心安处是故土!”苏先生嘶哑的嗓音悠但是起,仿佛一步迈过几十载的岁月。
这苏先生原名苏应明,年轻时取得功名,入朝为官。因其秉性刚正,加上不懂体察上意,官场一直不顺。后因得罪权贵,致使全家遭难。幸而他在书人中,颇俱清名,才被逐放边疆,留得一条性命。而夫人因祸生疾,不久便放手人寰,独一的女儿也下落不明。
深为命途多舛的苏先生而感怀,林一也只能沉默不语,听对方渐渐诉往事。
“老夫中年得女,视若掌珠,没料到也因老夫的牵连而下落不明。老夫也多方托人寻觅,至此未果。若是云儿还在,也该如一这般年岁了———!”言罢,苏先生长叹了一声。
这苏先生是鬓发如霜,面容苍老似六七十岁普通。其实他也不过五十出头的年岁,其中苦励艰辛,可见一斑!
“还不知一此前从何而来?眼下寻得至亲,当属幸事!”见林一也是神情低落,苏先生语气一转,平和的问道。
“我随师父在玄元观修行。师父仙逝后,我在山中守孝三年,便依着他老人家生前的指点寻来的过往没什么可的。可的,却没法。
“当前有什么打算呢?”苏先生问道。
林一迟疑了一下,语气坚决道:“幸有先生教诲!一欲四处游历一番。”
苏先生沉吟了片刻,抬眼注视着林一道:“老夫有事相求,不知一可否答应?”
“不知道先生所托何事,凡一力所能及之事,定不会推托!”一正色应道。
苏先生伸出嶙峋的双手,手中托着一枚半月形碧绿色的玉佩。他眼中满含温情,渐渐道:“此翡翠玉佩本来一对,还有一只在我女儿的身上。这一只是她娘亲留下的。若是一有缘见到我女儿,此玉佩当为信物。还望给我那苦命的女儿传一句话,老夫在此安好,让她无须惦念!”
看着苏先生满面的殷切神情,林一忙起身,却不知如何是好!他想推托,心下不忍,想接下玉佩又恐有负重托。
踌躇之际,看了一眼苏先生等待而信任的目光,林二心中一软,接过了苏先生这晚年独一的牵挂!
苏先生显露愁容。他也不知道本人的女儿终究还在不在这个世上,却把全部的希冀寄予在面前的这个少年身上。本人已到了晚年,再也等不了多久。
或许,这个世上还有奇观存在!
苏先生站起身悄然拍了拍林一的肩膀,尔后,他转身从架上取出一本绢册来。
林一收好玉佩,带着一分不解,接过苏先熟手中的绢册。册面上几个古字倒也识得,他心下惊奇,脱口道:“咦——锻神鉴?”
苏先生微愕,问道:“一也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