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棚内，一盏油灯下，两个人坐在草垫上。

一个身体矮胖，一个身体瘦。俩人也是一路疾奔之后，刚刚坐下，正喘着粗气，便刻不容缓打开钱袋，查看今晚的收成。

就在此时，草棚的柴扉‘吱呀’一声打开，二人一惊，瘦者伸手就想掩住草垫上的东西。矮胖者低头正想发火，却见一个神态自若的少年人出如今草棚中，不由得心头一怔。

“二位的播种不呀！”林一带着挪揄的口吻，边边走了出去。

“这位兄弟，江湖的规矩咱懂得，见着有份，这十两银子有三成。”矮胖者忙一拍胸脯，摆出孤陋寡闻的容貌。

瘦汉子却是心疼，捂着银子不愿放手。这银子可是本人抢来的，哪里肯随便与人分享。

林一的目光落在矮胖者的身上，显露玩味的愁容，道：“这位兄台大老远从四平而来，便是做这等勾当？”

矮胖者神色急变，失声道：“怎知我是四平来的……？”

一旁瘦的汉子，两只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不知二人在些什么，却也插话道：“这位兄台，是那条道上的，还请报上名号，日后也好相见！”

林一见对方连江湖上的切口都用上了，不由得咧嘴一笑，他拍拍腰间的腰牌道：“我是天龙派养马的，这位还未答复我的话呢？”

听到天龙派，二人心头一惊，面面相觑。

对方是不是养马的没人去计较，只是天龙派名头太响。瘦者捂着钱袋子的双手渐渐松开，只是心疼的眼角直抽抽。矮胖者苦着脸，讨好的道：“不知尊驾是天龙派的人，得罪了，这些银子都拿去吧！”

林一伸手一张，钱袋曾经飞到手中。

眼前的奇变让瘦者还想伸手，只是手到了半空，才恍然惊悟，面色即刻煞白，愣怔着盯着来者，再不敢言语。

矮胖者也是呆在草垫上，心中有些疑惑，这钱袋怎样就一下子就飞起了呢？

“老实答复我的问话，或许我会饶过。”林一将钱袋揣入怀中，语气转冷。

瘦者被林一刚才的手腕吓住了，不敢吭声，目露恐惧的望着二人。这天龙派的人怎会与本人的这位同伴有了恩怨呢？会不会牵连到本人呢？

“在四平县，与水贼勾搭，半路劫杀镖队。仅此一条，我便可出手毙性命！”林一收起了愁容，冷声道。

闻言，矮胖者心中一慌，忙爬起来跪倒在草垫上，磕头不止，连声求饶道：“的查四求大爷饶命！的也是被逼的呀！的自幼在四平长大，有意中遇到这伙贼人，被逼无法，才为他们通风报信。我要是不干，他们要杀人的！”

这矮胖者，正是当初在四平县时，窥探太平镖局堂口的二人其一。另一人是水贼，已被林一在秦水上杀掉。

矮胖者名查四，好逸恶劳惯了，他与水贼不知怎样勾搭上了，竟做了水贼的耳目。

每次水贼都会给查四不菲的报酬。查四乐得如此，反正这些贼人是杀人还是劫货，都与他无干。

谁料后来听闻水贼全军覆没，查四便断了财路。而袁凤鸣与车海回去之时，林一也将镖局周围有人窥伺的事情告知二人。二人回去后，自然要对四平县堂口严加防备。

查四感觉不妙，怕惹祸下身，便跑到了秦城来。秦城毕竟是州城，比四平县城大了许多，应有许多发财的时机。谁成想码头上有排帮维持，城里更不好讨生活。他遇到异样游手好闲的瘦者宁二，彼此臭味相投，便干起了偷鸡摸狗的勾当来。

二人在城门处闲逛，见洪半仙收了十两银子，岂能不动心，便由查四望风，身子轻巧的宁二动手，将洪半仙的银子给抢了。

只是没等二人来得及高兴，便遇到了林一这位天龙派的弟子，二人明知惹不起，谁知对方还是摆出要杀人的架势。

宁二暗呼倒霉。查四更是吓得不轻，眼前的少年本人并不看法，却又怎样知晓本人的来历呢？活命要紧，他忙将本人所知的一切，一五一十的了出来。

想起秦水之上，那些嚣张水贼的残忍来，林一真的想将眼前的查四给杀了。

可草菅人命，人死亦不能复生。都是爹娘生育的，每个人都活之不易，加之二人不过是旁门左道之徒，他踌躇一番，还是下不了杀手。

“昔日便放过等，好自为之吧！”林一言罢，不再理会二人，转身分开了草棚。

……

洪半仙失魂落魄般回到家中，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迎上前来。

“爹爹辛劳了！”

女孩子脸净白，眉眼丑陋，一身布衣素裙干净拖拉。

见到女儿，洪半仙才回过神来。他强露愁容，带着怜爱的口吻道：“荃儿！爹爹不辛劳的，娘还好吧？”

荃儿端来盆水，灵巧的道：“娘亲在床上躺着呢！昔日看过郎中的，爹爹勿忧！”

洪半仙胡乱的擦了把脸，从怀中掏出一个破损的油纸包。

“咦——好香呢！”荃儿翕动着鼻子，一双大眼睛带着惊喜。

洪半仙暗自苦笑一声，银子没了，这狗肉还在。

“半途中跌落地上了，荃儿拿去用热水洗洗，与娘亲吃了，也补补身子”

荃儿开心的应了声，便接过油纸包去收拾。

里屋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咳嗽声，洪半仙面上显露一丝忧色，忙疾步奔了过去。

里屋榻上，斜依着一位妇人，正是洪半仙的妻子。

见妻子蜡黄的面颊上透着层红潮，拥着被角拼命堵着嘴巴，洪半仙上前靠在床边，悄然扶其脊背，心疼的道：“夫人想咳嗽便咳嗽，何必如此苦苦忍受，且不让为夫愈加的心焦！”

过了半响，妇人才止住了咳嗽，红潮褪去，面颊渗出一层细毛汗来。她歉然道：“让夫君挂心了，妾身不妨的！”

“昔日郎中来了是如何的？”洪半仙扶着妻子在床上坐好，关切的问道。

“郎中了，贱妾这病只需静养便可。”洪半仙的妻子心中惶然，郎中是如此的，可也了，要用名贵大补之药，静养才能有效。只是，眼下家境窘迫，只能本人苦捱了。

“唉——！都是为夫无用！”对于妻子的病症，洪半仙也是心中有数。想着昔日的银子若是还在，看病抓药也不再是难事，想必妻子的沉疴，也是康复有望。

“娘亲，这是爹爹买来的狗肉。娘亲吃了，病会好得快些的！”女儿荃儿端着狗肉走了出去。

妻子眼神带着疑惑盯着洪半仙，狗肉不便宜，普通人家吃不起的。

洪半仙讪然笑道：“是，夫人尝尝吧，这狗肉不错的。”

心有不解，却不好张口相问，知道丈夫每日不容易，家里原有的积存，也被本人的病给耗光了。心有戚戚，她眼圈一红。

洪半仙见妻子如此，心如乱麻，却听屋外传来一人的声响。

“洪先生在家吗？”〖 w w w.h a o 1 2 3.s e 〗

第七十一章 因果

听到这不算生疏的声响，洪半仙忽地起身，看看妻子，又看看女儿，心中惴惴，难道……？

“我去看看……”丢下一句话，顾不得娘俩的反应，洪半仙大步冲了出去。提供〖 w w w.h a o 1 2 3.s e 〗

院门外果真站着那个少年，其愁容不改，正四顾打量着眼前矮的院落。

果真是他！

“兄弟快些出去！”

洪半仙心中有种莫名的喜悦，或许是一种期盼。本来已不再指望的银子，莫非真的会失而复得？

棚户区本来地方就不大，神识中一览有余，林一很随便的寻到了洪半仙的家。

见对方一身破旧儒衫，神情透着不安，林一伸手掏出钱袋递过去，道：“洪先生看看，银钱可有短缺？”

荃儿也离开院中，见来者身姿阴暗，眉目亲和，丫头忙敛衽一礼，腼腆一笑：“见过这位公子！”

林一见到荃儿，便立刻想到了翠儿，心生亲切。他平和的笑道：“妹子无须多礼，唤我林一便可！”

荃儿照旧不敢失礼，娇涩的道：“见过林大哥”

“……林兄弟，银钱都在，让洪某如何感激才好！”洪半仙捧着手里的两锭银子，神情冲动。

“……爹爹何来如此多的银两，这下娘亲的病有钱治疗了！”荃儿竹笋般的手半掩秀口，发出一声惊呼。

这荃儿不是没见过银子，只是娘亲病了好几年，家里的银钱早已花光了。乍见两锭银子，心生诧异之际，还是忍不住惊喜起来。

“这是爹爹今晚挣来的，只是半途被贼人抢去，幸而这林兄弟给寻了回来，真是万幸！荃儿，快去为林兄弟倒杯水来！”洪半仙一边邀林一进屋，一边乐呵呵的吩咐道。

“嗯！”荃儿忙着要出去，却被林一伸手拦住。

“洪先生勿须客套，林一不知家中还有病人，倒是打扰了——”

此时，随着一阵咳嗽声，里屋又传来洪夫人的声响。

“夫君，扶妾身出去，也好当面谢过这位好意的兄弟！”

洪半仙与荃儿都有些手忙脚乱，洪半仙口中应声，忙对林一歉然一笑，便要转身。谁知林一照旧出声拦阻道：“病人还是卧榻安歇为好！若是方便，林一出来拜见夫人……”

洪半仙忙点头，妻子卧床已久，他心中不忍让其劳累。不过，当面谢过林一，也是全了礼数。

听林一如此提议，洪半仙自是应声不及，连声道：“方便，方便的，请随我来——”

林一随洪半仙与荃儿进了里屋，见床榻之上的妇人正带着怪责的神情瞪着洪半仙，他忙躬身道：“林一见过洪夫人！”

妇人满面歉然，只能在床榻上欠身答礼：“妇人失礼了！方才听得林兄弟与我夫君对话，才知今晚多亏了林兄弟仗义出手。多谢林兄弟大恩了！”言罢，她悄然喘口吻，对林一俯身颌首。

林一面色窘然，忙摆手道：“夫人言重了！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何至于让夫人如此呢！让林一情何以堪！”

洪夫人见林一言语真诚，也不再作态，让荃儿搬来凳子请其坐下。

林二心知来得突兀，却不恶化身离去，只能坐下，静静张望洪夫人。他见对方面色蜡黄，双颊消瘦，双目隐有赤丝，神情略显萎顿，却言谈大方，仪态从容。此妇人应是知书达礼之人。而洪半仙虽风尘满面，却对妻子温情脉脉，女儿荃儿也是清秀端坐，丑陋心爱。这倒是不和的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