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却当成驴肝肺。”赵太太自嘲道:“我是没男人回来,否则就自个留下用。”
“我知你是好意.......”姚太太指尖摩挲着鸳鸯密缝的针脚:“先生要嘲笑我老不羞了。”
赵太太喛一声:“姚先生甚么世面没见过!还计较这个!”
姚太太脸色微愠,低头掩饰了过去。
灯光正打照在红枕面上,姚苏念看着那两只羽翼绚彩的交颈鸳鸯,他想起林晓云曾说过,夫妻都会用这样的枕面儿,每日里并头睡,头油、汗渍、口水无可避免,洗了再枕,枕了再洗,很快褪色了,旧了,男人在外留恋不归,女人开始独自枕它,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女人把自己睡成了枕上的鸳鸯,她还留恋着曾经那抹鲜丽,其实男人早就不在意了。
火车缓缓驶出上海,天边一抹红光很快被汹涌云浪吞没,一大块玻璃窗泛起漆黑,因有汽油灯昏黄的光线,映出桂巧秀气的侧脸和起伏的身段。当然不止她一个,还有走动的姆妈,挤来挤去的乘客,都在她静止的影子里憧憧。她母亲终于在她身边坐定,手里拎着一袋五香豆、一盒粽子糖,嘀咕着抱怨:“火车上价钿是贵,早晓得不买了。”虽是这般说,到底还是买了。
车莫名又停驻,是个极小的站,有人上有人下,有妇人在站台叫卖大肉粽子,她问桂巧:“饿不饿?”桂巧摇头:“晌午吃撑了。”想了一想说:“表姐把你给的钱一顿都吃完了还不够!”她母亲没有理会,撑开窗朝那妇人招手,要一个大肉粽子,两人好一番讨价还价,都不肯退让,直到火车开始鸣笛,有站管来驱撵,妇人最终妥协下来。
她母亲剥着黏稠的粽叶,忽然问道:“可有哪位少爷看中你了?”
第40章
桂巧深知自己当下的处境。
家道中落、是出了败家子的缘故,凤桥镇祠堂内,林家祖上依然在遗像中正襟危坐,香熏烟燎中,还得接受镇民毕恭毕敬地跪拜。
谁都不相信,她们过的日节已入不敷出,值价钿的好物都当空了,便宜货掌柜不收,还笑嘻嘻地:“林先生林太太帮我开玩笑么!”
厚起脸皮去问邻舍借钱,邻舍摆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拿(1)勿要埋汰我。”各有小九九,借了还倒不还,讨是不讨,不如不借。
这种虚无的表面繁荣成了一道沉重的枷锁,箍紧他们的脖颈喘不过气来。
大姐桂珠高不成低不就,被耽误到二十五岁,才马马虎虎嫁了,姐夫小气死抠,挣的钱都自己牢牢攥在手心,不肯掏出分毫,生怕被伊拿来补贴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