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谦稍默:“我连夜赶回也为此事,他们明日就要放款,却对我只字未漏,有挑衅意味,亦有旁观态度。”
范秘书道:“阻断他们放款,可以敲山震虎!”
姚谦摇头:“南三行有大生纱厂的投资,我若强行阻断,不止南三行,整个江浙工商企业也会对我群起而攻之,我也不怕他们,但能杯酒释兵权终是上策。”
范秘书微怔:“先生的意思,是同意明日放款?”那又何必连夜赶回。
姚谦摸出一根香烟衔在嘴里,啪得燃亮打火机,点上火吸了口,袅起一缕清烟,他缓缓道:“这六百万是为纱厂购卖洋机器,提高生产量抵制洋货泛滥之用,并非坏事。且南三行通过放款可以担负对其们约束和监督的职责,财政部自然乐见其成。但南三行藐蔑政府,不把财政部放在眼里,擅自行动,就要给他们收收骨头.......我岂是能被他们牵制的。”
范秘书饶有兴致地问:“先生打算怎么做?这上海滩表面明媚光鲜,却也奉强龙难压地头蛇,谓为公知。”
姚谦没答,笑了笑:“你错了,打蛇打七寸,他强你更强,他横你更横,他狠你更狠,江浙的商客财团待人做事最会看风云气色,性子优柔寡断擅和稀泥,但得拿捏住就是海阔平川,日后也不会生事。”
姚太太晓得他们在聊公务,也听不懂,无聊地拂玩腕间拇指粗的白玉镯子,烟味渐浓重,她有气管炎,轻微的鼻炎,很快受不了,低咳了两声。
姚谦怕是故意的,想赶她走,他待她一味地冷酷。
小翠先进房,把泡好的咖啡递给姚谦,姚谦喝了口,就放在一边。
刘妈踮着小脚气喘吁吁的提着瓷缸回来,范秘书接过,揭了盖,还是滚烫热乎的,津津有味的吃着。
姚苏念穿着宝蓝长衫走到地央,他洗了把脸,鬓角还带着潮湿,叫了声父亲,又给范秘书问好。
范秘书朝他微笑,一言不发,继续吃他的柴爿馄饨。
姚谦朝后倚在椅背上,边抽烟边盯着姚苏念。姚苏念暗瞟父亲的面庞笼在烟雾之中,烟头橙红的光斑忽明忽暗,实在看不清神情喜怒。
他有种要上绞刑架的恐惧感,听到母亲咳了一嗓子,立刻说话道:“父亲找我么?”
姚谦从文件夹里抽出一本画报:“你自己看!”
姚苏念接过就觉手指油腻,彩色油墨还很新鲜,揭开首章一看,瞬间脸色大变,语气也很惊慌:“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姚谦冷笑一声:“你来问我?我只知道自己的儿子爱美人不爱江山,是个多情种!”
“不是父亲所想这样。”姚苏念极力辩白:“这是报馆在捕风捉影,扭曲事实!”
姚太太坐不住,起身从儿子手里把画报擎过来,再回原座凑近灯看,顿时也失了色,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