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凤接着说:“聂老爷被雪花堂的张玉卿迷了心智,那可是清倌人,得花大价钿,他非要她,前阵子钱不够才算罢,哪想近日突然出手阔绰起来,除给她妈妈聘金外,又给打首饰,买毛皮,定桌席,邀戏班,请足三客四友道贺,热热闹闹大办一场,堂子里都戏称他又当了回新郎倌儿。这些日一直陪着张玉卿在雪花堂白相,羡煞旁人了。”
姚谦脑里浮起英珍的落魄,嘴角撇过一抹冷意:“他倒有这闲钱!”
金凤只笑:“大抵是发财了!”挟了根筒子骨,用小金匙掏挖骨髓,弄了一小碟要喂他,姚谦摇头,夹片小火方吃,也就这当儿,聂云藩穿扮齐整,手攥粉手帕故意装腔儿,扭捏的走过来,众人看了,觉他这副模样俨然如女子,颇有姿色,皆拍掌大笑,聂云藩更得意,给琴师个眼神,清咳一嗓子,摆起姿势捏嗓唱凤姐:军爷作事理太差,不该调戏我们好人家,又调男声扮正德:好人家,歹人家,不该斜插这海棠花。扭扭捏,多俊雅,风流就在这朵海棠花........
几位遗老都是资深戏迷,听后也褒赞:“竟比那些戏子唱得好!”姚谦待唱完,命金凤斟碗酒赏给他,聂云藩道谢,仰颈把酒喝尽。
姚谦似想到甚么,恍然说:“我记起来,有一趟我来上海公务,谁唱了大九连环,当时觉得不俗,原来就是你。”
聂云藩笑道:“大人籍贯苏州,恰我太太也是苏州人,我常听她唱大九连环,邪气动听,很快就学会了。”
姚谦缄默不言,旁人又哄抬他唱,聂云藩亦不推辞,抻嗓唱得是吴侬软语,婉转千回。
姚谦忽然站起身,随意指了一件事告辞,再朝范秘书道:“走罢!”
头也不回地离去。
姚太太请了李太太、马太太来打麻将,还有位周太太,平时不大找她,据说其牌品不好,实在是叫不到人。
其实赵太太也在,但姚太太已生罅隙之心,这些日彼此就算见到,赵太太一如既往的亲近,她却神态淡漠。
想想笑问:“聂太太怎么了?叫过两次都不来,搭啥架子呢?”
李太太喝口绿茶:“倒冤枉她,说是感染伤风病躺在床上,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需得静养段时间。”又一笑:“哪能?你想她了?”
姚太太一撇嘴:“我想她?确实想她!没人送钞票来了。”
几人心照不暄地嗤嗤笑起来,只有周太太一头雾水,也不好多问,自顾码完牌,待她们笑够了,方问:“姚太太那日吓死特了罢?”
“甚么?”
“那日?就那日!霞飞路,那忘记哉?有刺客朝你和姚先生开枪!我后首晓得,虽未亲临,但也吓死了!”
姚太太沉下面孔不说话,垂颈看着自己面前一条长城,指尖拈着块麻将牌,砰砰磕着其它牌角。
周太太肉疼的很:“轻点轻点,勿要磕坏掉......”这副牌是她拿来的,正宗绿翡翠,邪气贵,损破不得了。
姚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