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去查一个人,我要知道是何人送她入的宫。”
“遵命。”
雨水下了一场又一场,藏书阁的典籍连着几个夜里发了潮气,孝历帝听闻后表现的不惊不怒,语气平平地吩咐穆忠临领着他手底下的一帮干儿子去擦拭那一排排冗厚的书籍护封。
偌大的北府厂宫终于空出一大片,除了几个当值的宫人其他人都搬去了藏书阁边上的侧殿,男不男女不女闹哄哄的一大帮子太监挤在侧殿那张席子上,倒也玩的欢快。
三更刚至,顾斓笙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浸了水的眸子左右看了眼,悄无声息的抬脚溜出去,摸了摸头上的巧士冠急步沿着抄手游廊绕过了她住的东暖阁,往西南角的北府厂宫所去。
谁知道穿过御花园迎面就碰到穿着件黑色穿云锦披风的指挥使大人,甚至他身后还有两个锦衣卫。
跑是来不及了,皇城重地,锦衣卫巡逻本是件极正常的事,可他身后这两个明显是女扮男装的。
三更半夜,又都是暗怀鬼胎,顾斓笙识相的后退两步打算绕道走。
“小公公看到在下不打声招呼吗?”清泉击石般清越的声音幽幽响起。
顾斓笙犹豫了会,硬着头皮挪过去,低垂着头规规矩矩地见完礼,正要退下。
沉稳有力的皂靴就这么闯进她的眼底,步步紧逼。
她退,他跟着退。
“大人,”她不得已出了声,“更深露重,您还有什么吩咐?”
“抬起头来。”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顾斓笙心头微征,袖摆下的双手动了动,顺着他的意思朝上看去,宫殿四周的行灯照过来,让他们的对视毫无障碍。
那两个锦衣卫早就隐身不见了,她不知道他是不是认出她了,眼波流动,就在她以为他要叫出她的名字时,他突然收回视线侧过身单手背在身后,“身为内官,夜里私自外出你可知罪。”
“我……”
他不记得她了,人总是很奇怪,怕他认出,又怕他认不出。
“知不知道御膳房在哪?”
她还在措词,他已然撇下她,大步流星去了她来时的方向,语气随意又不容拒绝,顾斓笙擦掉手心的湿意抬脚跟上。
宫里的御膳房白天最热闹,晚上永远清冷森寂,黑峻峻的处在一角等待第二日的曙光。
李宸煜三两下撬开外面的大门,点了道火折子熟门熟路地领着她进去,膳房里的菜香还没有散去,多闻了几下,胃里很快生出饿意。
“过来。”
李宸煜站在一张干净的桌台边回手招她,她也好奇一丁点功夫他找到了什么吃食。
桌上全是些精致小巧的糕点,有她喜欢吃的糯米凉糕和鸽子玻璃糕,装在鲜亮的盘子里,色泽瑰丽,还有一小壶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酒。
“大人经常来这?”
“在这京城,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让我死?”他说死的时候,语调寡淡的像是在说别人的事,眼里甚至带着微末自嘲的意思,“就连宫里平日为我准备的三餐饮食也不放过,你说我该当如何?”
顾斓笙没料到他会跟她说这些,但看的出来他心情不好,抿了抿唇角,小心答话,“以大人的才智必然不会真的吃那些有毒的食物?”
“那我岂不饿死?”他递过来一块糕点,单腿坐在桌子上,手里拎着酒壶偏头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