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夫人本是不甚关心的,这时听到似乎还有自己的事,便轻咳一声,说到:“是哪个奴才,不管是哪个,赶出去便是。纵是老身派去的,也有个一时半会儿没看清的,又或者是日后学坏的。”
“是,母亲,儿媳正要说,是那……”眼看姚氏便要说出窦妈妈来,绮梦急中生智。
“正是窦妈妈,每日里不是逼着我练书法,就是练刺绣。我哄着她都不开情面,还说练不好便不叫我睡觉吃饭,娘,你快将那老奴赶出去,我不要她!还是赵妈妈心疼梦儿,还帮着给小黑山抓药。”小黑山是绮梦的马,徐老夫人徐老爷最不喜绮梦骑马。绮梦拉过姚氏的袖子,忍着心里的不适,学着前世里撒娇的样子。
“孽障!那窦妈妈是老夫人指给你的,如此严厉的管教也是为了你好,你不领情倒也罢了,竟然还心生怨怼。日后便由窦妈妈管着你,每日练字刺绣,定期送到我的书房来!再敢不听,家法伺候!”徐老爷听了大怒,指着绮梦便大骂起来。“早说不可由着她的性子,将那赵妈妈发落到庄子里去,没得在这惯坏了她!”
绮梦注意到徐老夫人微微松了一口气,接着便事不关己地坐在一旁,应该是知道不是自己派去的人出了错而放心下来。
姚氏听了一时噎住,想好的话是一句也用不上了,非但除不了窦妈妈,反倒折了一员大将。老白花果然身经百战,稍一停顿便接上了话,也跟着徐老爷说起来。“是啊,梦儿,那窦妈妈是为了你好,日后万不可再不懂事了。”
绮梦委委屈屈地低了头,眼里却浮上了淡淡的笑。绮梦不是不会算计,只是没想过算计。临死前还觉得,继母对自己是视如己出的;父亲虽严厉些,但也是关心自己的;祖母虽然冷漠些,但也不会到无视自己生死的地步;姐妹间虽然有些小龌龊,但还是会为自己伤心的。可如今知道了全部之后,绮梦再也不会做梦了,把他们当作陌生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徐老夫人今日身子不适,各人便回了自己院子用饭,不必留下服侍。
搀着姚氏,绮梦的心渐渐平静了,原来说谎话做心口不一的事也不是很难,只要过了自己这一关。一路上,绮梦做戏做足,仍旧拉着姚氏撒娇,又似前世般亲近了。
“梦儿,前几日你在牢里,娘险些把这条命交代进去,咳了血便起不来床了,梦儿在牢里可受苦了?”姚氏眼泛泪光,握紧绮梦的手。
“是孩儿不懂事,害娘亲跟着操劳了,孩儿还以为您不去看我,是不要我了呢。”绮梦错过姚氏的目光,低了头装出羞愧状,实则是掩饰自己眼里的不屑。
“傻孩子,娘怎会不要你,你是娘亲手带大的,娘怎会不要你。”姚氏说着说着便拿起帕子擦拭眼角。
“娘亲,您莫伤心了,梦儿这不是好好的吗,梦儿给您讲故事……”绮梦一拉姚氏的手,找回了前一世里的感觉。
进了百芳园,路过绮瑰院子门口时,绮梦特意提高了音调,说了几句笑话惹得姚氏也笑出了声。
毕竟是绮瑰的生母,姚氏边笑便看向院子里,绮梦看到姚氏的神色,知道里面的绮瑰看不到,此时听了她二人的说笑声,定是气得要死。
“娘,我不想练字,不想刺绣,求求你别叫窦妈妈逼着我了,娘。”还如前世般,绮梦挽着姚氏的胳膊撒娇。
“梦儿听话,你爹爹要看的,怎样都要写写。”姚氏拿指轻点绮梦额头,笑嗔道:“你看你屋里的百珍儿,虽是个丫头,都能写上几个字。去年中元节我借了她去帮着写灯谜,那字儿看起来跟你的仿佛都有几分相似呢,还不快快练着,没得叫个丫头比了下去,看你羞不羞!”
绮梦脸上笑着,心底却在冷哼,前世的姚氏,便是这般明示暗示,引逗着自己抓了那百珍儿为自己作弊。
那时还觉得自己聪明无比,可以骗过徐老爷,如今看来,姚氏早就安排好了,不然为何将那会写字儿的百珍儿放到自己屋里。
绮梦扯起嘴角,说到:“知道了,娘。”
姚氏仔细看了绮梦的屋子之后,叫人将一个旧屏风撤了去,说是明儿便补上一个新的,乃镖局的总镖头去北边走镖时带回来孝敬的。
可以说,在生活上,绮梦的吃穿用度都是按着嫡出大小姐的安排的,便是嫡出的绮瑰也要靠边,这也是众人对姚氏交口称赞的地方。
看着旧屏风被撤走的地方,空荡荡的很是碍眼,绮梦坐在床上发呆。
“大小姐,三小姐来看您了。”百珠儿进了卧房。
绮梦收回心神,心道这个蜘蛛精般的三妹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