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包卖完了?”楚梓霖问。
慕初摇头,不过也看的出心情不错。
“今天人少,所以剩下几个,不过不打紧,终是有人要的。”
楚梓霖点头,看她有些气喘吁吁的样子,不禁蹙眉:“你跑过来的?”
慕初沉默,被发现了。不好意思的垂头,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为什么荷包没卖完就急急忙忙往这跑,因为连她都不知原因,若是放在平常,她不等到天黑是很难罢休的。
“嗯。”
一个字的单音节,但已足够让楚梓霖听得清。看她低头的摸样,白皙无暇的脸上倒平添了几分不胜娇羞的微红,让那原本有些苍白的面容看起来更健康些。
“为什么我之前没见过你?”许久后,楚梓霖盯着她的侧脸不自觉的开口。
慕初看花看的入神,一时间对他的话恍若未闻,只待他又说一遍,她才勉强听清。
“我以前也没见过你。”
她自然不做作的回答使得楚梓霖心情大好,看她低着头,他也不再说话,拉着她上前跟她一起撷花。一朵两多看似认真,但两人的心思都没放在花上,直到竹篮盛满,天也暗下。
“我该回去了。”
楚梓霖抬头看她,打量她一身麻色布绉裙,长至腰际的乌发就任意在肩上披着,跟时下的一些女子装扮不同。
“你住哪里?”
“城西。”
楚梓霖吓了一跳,当下以为听错了。
“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跑那么远,更何况晚上你要独独走上一个时辰的路程。万一半路遇上醉意闹事的人,你一个女子,怎么防身?”略带激烈的话出口,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慕初低着头,她不是不清楚,在去年就遇上一次,所以那段时间一直不敢来,直到时间过去那么久,她才又敢大着胆子来这边。
楚梓霖看她不说话,也有些急了。
“我送你。”话一出口,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她不会把他也当成图谋不轨之人吧!
慕初讶异抬头,“这不太好吧!先生好意慕初心领,但真的不必。那条路我常走,熟的很。”
“我说送你就送你。”这话不似平常温雅有礼,反倒有些霸道,但看他认真的眼神,一时间竟找不到理由拒绝。
越往城西地方越偏,走到最后几乎几百米之间才有一个亮光微弱的指路灯,不自觉的为她捏了把汗,她在他心底柔弱的形象逐渐转换了。想不到她如此勇敢,倒是他小觑了。
“我林子楚,你叫我子楚就行。”路上,楚梓霖开口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
她听着点头,也出声问:“林先生是静安人吗?”
楚梓霖顿了顿,最终还是决定隐瞒她。
“不是,我是邻城嘉定人,这次来是办点事情。”
她又点头,看他举止谈吐,穿着打扮,即使不是本城人,也是富家子弟。
现下虽然天黑,但街道两旁的商铺大多都没关门,慕初走着在一家店停下。
楚梓霖朝那店望去,原来是贩卖古典诗集的铺子。
“老板,我要这个。”
“好嘞。”这店的老板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穿着一身墨黑的中山装,但也遮不住那一身骨瘦如柴,两颊已经深深凹陷,看得出身体不佳。
“你喜欢这个?”楚梓霖自然发问,那是一本简装的温庭筠诗集,看印字和纸张都不太好,跟橱窗里那些精装的不同。
慕初笑着点头,眼神充满向往,像是仰慕了许久才得到一般。
“他的诗集多是丽词艳曲,生香活色,绣绘字句,镂金错彩,炫人眼目。不过他本人倒是一生坎坷,潦倒而终。”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他低沉的语声缭绕耳畔,目光直直的,有些放肆。
慕初低头垂笑,听他似有深意的话语,莫名有些害怕,只是她从未有所畏惧。
“这首杨柳枝,用寻常事物作比喻,设想机巧,别开生面。但读来不觉晦涩,反而觉得“眉目清秀”,饶有风趣。这种双关修辞手法,用得巧妙,别有情致,但寓意深刻。 ”昏暗灯光下,她假装镇定的一一解答,而他只看到她垂下的眼帘,淡淡的在晶莹如玉的脸上扫上了两抹黑影,像是盛开的花瓣。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一路上也没再说话,这条路也不是第一次走,只是第一次是两个人一起走。只是很奇怪,平常她一个人走这段路,总觉得绵绵无期没有尽头,今日似乎不大一会便到了。
楚梓霖看着用竹墙圈围起来的木质老房子,不由得怔住,这种建筑的房子在十年前很多,现在已经很难找了。不过庭院内载着盆景花木,看起来也是格外清幽雅致的。
慕初看到他的目光,再看篱笆墙内微弱的灯光,不由得一笑,“薄田朽屋,陋室空堂。”
虽然没有什么自卑的意思,但听在楚梓霖心里多少还是不舒服。现在这个时候,除了笑他什么也做不了。
“谢谢林先生,家中还是母亲就不请你进去了,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楚梓霖摇头:“下次再见面,就叫我子楚吧!”
慕初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再见面,不过还是点头应允了。
于是在那一晚,明月当空,室内香销茶尽之后,慕初辗转难眠,直到东方曙光渐起,她才隐约有了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