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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隐情

可是他没能验证自己的想法,因为接待他的根本就不是陈洌,而是他的长子陈幕。客厅里面的其他人都已经走了,陈幕暇好以整地坐在沙发上,见到汪宁远进来,立刻站起身来,朝他露出一个礼节周到的笑容,伸出手示意他坐到对面的沙发上。

汪宁远刚刚坐下就有训练有素的工人送上热咖啡进来。这段时间他们家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连好好吃一顿饭都没有过。突然之间什么事情都压在了他身上,父亲已经病倒,原本结婚的酒店都已经订好了也被取消了,未婚妻没有了,母亲看样子也支撑不了多久了。从生下来到现在,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狼狈和疲倦。

见汪宁远坐下来,陈幕脸上露出一个礼貌而疏离的笑容,解释道,“汪先生来得不巧,家父身体抱恙,不能亲自接待,还请汪先生海涵。”汪宁远脸上的笑容倒是真心实意,“大哥肯见我已经是幸事了。”

陈幕伸出手来制止他,改正他称呼上的错误,“汪先生怎么称呼我为大哥?你姓汪,我姓陈,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一早就知道这次来陈家不会那么容易就过去,但是听见他这样说汪宁远心中还是免不了要失落。当初他和陈蜜在一起的时候,陈幕因为自己弟弟妹妹的关系,对他也颇为照顾,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最开始也没有想到要来陈家寻求帮助,那个时候,平常和汪家交好的人一个个地都离开了,好像他们是瘟疫一样,生怕沾染上一星半点儿。有些人倒是想帮,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有些人就是想趁火打劫,想将汪家这么一口吞并下来。汪宁远自然不会让自己父亲的心血就这么付诸东流,苦苦支撑了好久,还是有一个如今看起来算厚道的叔叔提点他,让他到陈家来碰碰运气。还特意嘱咐他,一定要送到陈洌耳朵里,要让他知道,要是被陈幕拦下来了,估计也就没戏唱了。

他之前还有些不懂,为什么非要让陈洌晓得,现在他都有些明白了。

汪宁远苦苦一笑,没有作答。倒是陈幕,继续说道,“汪家的事情,我最近也听说了,很遗憾,汪家居然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汪伯伯谨慎一生,没想到临到晚年却栽了这样大的跟头,真是遗憾。”他嘴上说着遗憾,可是脸上却没有半点儿沉痛的样子。汪宁远自然也知道他是在说场面话,可是场面话说了连样子也不做,凭着他对陈幕的了解,陈幕是对他厌恶透了。汪宁远微微苦笑,没有作答。

苏柳极其喜欢白玫瑰,陈宅当中到处都是当年陈洌为她种下的白玫瑰,过了这么多年了,已经十分可观了。每到玫瑰花开的时候,陈宅之中一片馥郁花香,花朵微垂,景色相当迷人。苏柳是画家的同时还是建筑设计家,陈宅的构造布局都是由她一手设计,精巧大气的设计,加上浩瀚的花海,还被国内几家比较有名的旅游杂志建筑杂志成为“当代园林”,还是本市十大名景之一。

眼下玫瑰花期已经过了,似乎陈家并没有请人将残落的花朵扫去,反而任由它们留在地上,看起来无比倾颓。风中传来隐约的花香,夹杂着颓靡的气息。汪宁远从小径当中朝外面走去,偌大的前院里,一架做工精致的雕花秋千孤零零地垂在那里,风一吹,那秋千架上的白蔷薇扑簌而落,美丽却又萧条。苏柳早就过了玩秋千的年纪了。那架秋千通常都是陈蜜在玩,她难得有安静的时候,即便有也多数是在画画。没有灵感的时候她通常是坐在秋千上面,看着眼前的景物,平常那双灵气逼人的眼睛这个时候总会愣愣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汪宁远心中生出一丝遗憾来。他和陈蜜总归是错过了。说心里对她不愧疚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之前他和单丹阳订婚,让他觉得陈蜜是在无理取闹,可是经过那天的事情之后,他再也不会那样想了。

汪家的事情并不是突如其来的,那么大的家产,怎么可能说没有就没有?要怪只能怪他往日里只将注意力放在了男女感情上面,而忽视了家里的情况,才让后来父亲一病不起。事实上,也是后来他才知道,并不是陈蜜主动提出要和自己结婚的,而是父亲那个时候已经看见了汪家的窘境,想要借助陈家的力量来帮汪家渡过难关,他和陈蜜两个人都被蒙在鼓里,不曾知晓。陈洌是不想自己的女儿拿去做交易,换成别人的一线生机,没有告诉自己,也是想看看自己,究竟能不能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放下单丹阳。陈家人有着与生俱来的骄傲,就算陈蜜要低头,她的父兄也不许。至于自己的父母,母亲总是把他当成孩子来看,家里的好多事情都瞒着他。她也看见了自己当时和陈蜜感情已经胶着,再难有什么进展,所以也是想赌一赌,如果自己放不下和陈蜜的多年感情回来结婚,那汪家只是虚惊一场;可是如果自己放下了,转身过去跟单丹阳在一起,那么汪家可能就此走向末路。

可怜天下父母心。他的父母虽然身居高位,可是对他的心意恐怕也是再简单不过的了。无非就是想要他能够幸福,能够快乐,家里有没有钱无所谓。他以为他这些年已经能够看透了世事无常人情冷暖,可是真的等到那一天,他才发现他还是太天真了。

外面那些与他家交好的人不说,就是他的未婚妻,他最爱的女人,让他抛弃了和陈蜜多年感情的女人,在他家出事的第一刻就转身去找了另外一个人。亏他当时还在百忙之中替她挑选婚纱,生怕怠慢了她。那个场景,像是耳光一样,响亮地打在了他的脸上,回想起当日陈蜜所说的话,又让他无地自容。

说起来也就有那么巧。单丹阳不知道从哪里得知陈郁和贝凡洮之间出了事情,专门约他出来,正好就被他撞上了。当时透过玻璃窗,看见他们两个人双手相握,四目缠绵,他的心一下子就凉了。陈郁已经结婚难么久了,和贝凡洮之间感情也可以,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单丹阳就是放不下他。其实说单丹阳,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单丹阳爱陈郁多少年,他就爱了单丹阳多少年,订婚宴会上,单丹阳对他的承诺尚且还在耳边,人却已经和陈郁双手交握了。他还记得那天单丹阳跟他说,“陈郁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你才是我现在应该把握的人。”可是呢?她不是不知道如今汪家多灾多难,他正需要她在身边扶持,可为什么就让他看见那样的一幕?

那一刻,他说不清他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有失望,有伤心,有愤怒,还带着一点点的解脱。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总之那一刻,心里还是有些许轻松。但马上,那丝轻松就被汹涌而来的愤怒淹没掉了。他走进去,选择了一个偏僻但刚好能听见他们说话的位置坐下来。那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兄弟,另一个是他的未婚妻,他听见单丹阳对陈郁说,“我现在立刻就可以离开汪宁远,我也不再是当初那个一文不名的我了,我们两个一定可以在一起的。”他听见单丹阳说,“你还在为陈蜜说话。如果当初不是她在中间横加阻拦,挑拨离间,我们两个如今孩子都有几岁了。”单丹阳很激动,话也连续不断的,浑然不像在自己面前表现得那样知性有气质,“我就是想让她尝尝,被所爱的人抛弃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他还听见陈郁说,“如今正是汪家多事之秋,你身为宁远的未婚妻,应该陪在他身边而不是出来找我。”他的未婚妻是怎么说的?她毫不在意,说,“汪家大厦将倾,就算重新起来也要费些时日,起来了也不复往日繁华了。我为何还要将是将浪费在汪宁远身上?”

他都听见了什么啊?当初陈蜜跟他说的他不相信,却没想到就在那之后不久全都应验了。他在单丹阳眼中就是一个傻瓜,一个可以玩弄的对象,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没有尊严,连一条狗都不如。陈蜜说她是在报复,原来就真的是这样。可笑当初他还觉得是陈蜜无理取闹,恶意中伤,没想到,看不透的人只是他自己。他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他失去了最爱他的人,却将最纯真的感情奉给了这世间最污浊的女人,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活该。

他走得很慢,可是就算陈家再大,那一条小路很快就到了尽头了。忽然听见后面传来贝凡洮的声音,“汪宁远。”他回头一看,贝凡洮手里拿了个笔记本一样的东西,正朝他走过来。

对贝凡洮,他也有些愧疚的,大概是因为单丹阳的原因。他看得出来,贝凡洮很爱陈郁,很爱很爱,比他爱单丹阳都多,只可惜天意弄人......

贝凡洮走近,在他面前站定,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你那未婚妻呢?”她这样问,应该就是知道自己和单丹阳已经分道扬镳了。汪宁远微微一笑,既不尴尬也不恼怒,只是很平淡地说道,“没有未婚妻了,我和她已经分手了。”贝凡洮听见了也不惊讶,单丹阳是怎样的一个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她将手里的那个笔记本递到汪宁远面前,“这个,是糖糖的日记本,和你分手之后,她将和你有关的一切东西都烧了,这个是在她的速写本里,可能她自己都忘了。那天替她收拾屋子,我看见了,就留了下来,总觉得以后还能有机会用到,没想到这么快。”她将那个本子往前一递,“你可以看看,反正这里面写的几乎都是关于你的事情。”

汪宁远目光微沉,犹豫了几下,终于伸手将那本日记接了过来。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他错了。世上那么多药,可就是没有后悔药,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无论要他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要回到和陈蜜结婚的那天。他再也不会放开那个最爱他的人,他要用尽往后的所有时日去好好对她。经历了单丹阳他才知道,那样一份纯真的感情在现在这个世界究竟有多难得。以前的时候他总以为陈蜜胡搅蛮缠,好走极端,喜欢钻牛角尖,他从未将她的种种表现看作是她对自己的爱,可是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他才明白,如果这都不叫爱,还有什么叫爱。陈蜜太骄傲,他......他太执着于过去了。

往日种种,历历在目,如今却早已经是过往云烟,烟消无痕了。她将和自己有关的所有东西全部烧毁,如果不是这本日记本夹在了她的速写本里面,恐怕也要被她烧掉了。本子的边缘已经微微泛黄了,还有些毛边,上面有些墨迹被水洇开,有些模糊了。几乎不用去想就能够猜到她写这本日记时的表情动作。陈蜜有多骄傲他是知道的,越是伤心的事情她就越要躲起来一个人流泪不让他人看见,写这本日记的时候,恐怕她也是一边写一边哭吧,要不然,这纸页上面又怎会有泪痕斑斑?

汪宁远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被风一吹,饶是还在初秋时节,却是一片冻人的冰凉。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样他如此渴望着想要见到那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子,嘴角眉梢,总是带着可以炫瞎人眼睛的明艳和自信,她有着自信的资本,也有骄傲的资本。他以前总是觉得这骄傲刺眼,可是到此方知那骄傲的难得。因为她骄傲,所以她不愿意让自己的感情染上半分世俗的痕迹,她的感情纯粹犹如水晶,是这世上最明净的。他想立刻出现在她面前,想要告诉她他错了,他不应该为了一颗鱼目而抛弃了真正的珍珠,他想要重新将她握在手里好好珍藏,此生再也不换,再也不会弄丢她。‘

拿出电话,翻了一圈儿都没有发现陈蜜的电话号码,他这才想起来,早就在几个月以前,为了避免陈蜜的纠缠,也为了避免单丹阳多心,他早就将陈蜜的电话号码删掉了,并且还拉进了黑名单。往日种种,犹如讽刺一般,长大了嘴看着他今日的窘迫。曾经他离开陈蜜的决心有多坚决,如今就有多讽刺。可是他不管那些。他只知道,这颗珍珠,如果他再不好好珍惜,很有可能有人会趁着这个空子将她从自己手中夺走。

他回忆了一下,索性这些年他和陈蜜用的电话号码是情侣号,和他的只差了一个数字,很好记。电话拨过去,没有通,只有一个冰冷而机械的女声在提醒着他:“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那一刻,他心里空荡荡的,像是有什么一直在他心里却始终被他忽视的东西终于不在了,是真的不在了,从此之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握着电话的手顿了很久,终于还是咬了咬牙,拨通了贝凡洮的电话。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贝凡洮声音听起来十分平静,像是早就猜到了他会打电话过来,“有事?”声音听起来冷冰冰的,甚至比刚才那个机械女声还要冰冷,汪宁远咬了咬下唇,停顿了一下方才说道,“嫂子,糖糖在哪里?我想见她?”

“汪宁远。”贝凡洮直呼其名,接下来的话却是丝毫情面都没有留给他,“我听大哥说,他已经答应帮你汪家的要求,你还要找陈蜜干什么?”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打电话过去很让人怀疑用心,可是他等不了了,当初他给陈蜜留下的伤害有多深,如今恢复起来就有多难,可是他一刻也等不了。他多等一刻,陈蜜就多一刻离开他的危险,他不能冒这个险。

“那你是什么意思?”

汪宁远几乎可以想象电话那头贝凡洮皱眉的样子,“我只是......只是想打个电话问问......你给我的日记本我看过了......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我也知道我自己当初错得很离谱......我对不起她,我想见见她......嫂子,你帮帮我吧,帮我约一下她......”

“我帮你怎么约她?”贝凡洮冷哼一声,讥讽道,“汪宁远,难道你还不知道吗?陈蜜已经出国有一段时间了,你说我怎么帮你约她?”

“那她在哪儿?她去了哪里?”汪宁远声音急切,恨不得立刻就可以看见陈蜜这个人。贝凡洮却还是那副声音,不起不伏,“她去了哪里无可奉告,不过可以告诉你的是,短时间内她是不会回来了。”她顿了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补充道,“我劝你也不要去找她,她不会愿意见到你的,更何况,你也找不到她。你若是真的想要珍惜她,当初就不应该那样伤害她。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说完就“啪”的一声,将电话挂断了。

汪宁远看着手里不停地发出占线声的电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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