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颜点了点头,眼看着欧阳岚气冲冲的入了后院,花麟站在身旁,笑道:“少爷还是第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呢,就算谢染做出那种事,也没见他皱一皱眉头。”
苏颜一愣,看着花麟,“谢染为何突然做出这等事来?”
这事明知不该问,可是还是没管得住自己。
花麟听了并没有想象中的惊慌,只是垂了垂眼眸,声音低沉起来,“唉,就是不知道才伤神,谢染在这府里一直好好的,也不知那天发了什么疯,竟从怀里掏了匕首直直的朝少爷刺了过来,我那天又刚好不在府里,左麒也因为别的事出了府,所以少爷才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硬生生的挨了那一刀,这谢染实在忒狠了,少爷一向待他不薄,他行刺不说,竟还在刃上涂了剧毒,若不是你找来那萧绝救命,结果简直不可想象。”
苏颜沉默了下来。
谢染一向是个温柔的人,平时连杀只鸡都怕更别提杀人了,这事儿瞧着似乎有些隐/情,一时却又不知从哪下手。
正出神间,花麟突然凑到他耳边,轻声道:“等下去哄哄少爷,他先前气得不轻呢。”
苏颜面露一丝为难,让他去哄欧阳岚也得对方肯让他哄才行啊,更何况,他现在这副小屁孩的模样再去哄个比自己还大三岁的人,那场景光想象就让人发笑了,欧阳岚若不将他扫地出门才怪。
花麟见他这副模样,不由笑道:“好了好了,我说笑呢,少爷这么大人了哪需要你哄,过阵子自然就消气了,只是这两天你别再乱跑了啊,老实的呆在少爷身边才是。”
“嗯。”
晚膳时候,苏颜又见着了欧阳岚。
对方仍是一副冷清的样子,连一眼都没瞧他,苏颜也不作声,埋头吃饭。
也不知是何时兴的规矩,皇子府里伴读竟也能与主子同桌吃饭。
这伴读要论起官品最多就是个从九品,能与皇子同桌,按肖谕的话来说那就是三生有幸,花麟摆好了菜也入了席,一张摆满了几十个盘子的圆桌边就坐了三个人,苏颜夹了一筷子青菜喂进嘴里,听见花麟说:“少爷,你真打算将萧绝召进来?”
前世的萧绝本就为欧阳岚效力,这不是新鲜事。
所以苏颜连头都没抬,仍自顾自地吃饭。
欧阳岚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才慢慢传来:“他既然有炙毒的解药,就说明这人大有来头,为何不将他收入旗下,将来也有用处。”
这口气十足傲慢,苏颜抬起眼来看了看他,复又低头扒饭。
“苏颜,听说你跟萧绝关系不错,你觉得他会答应吗?”花麟咬着筷子,似乎非常纠结这个问题。
“会。”苏颜眼睛看着碗里白胖胖的米饭,头也不抬的答。
“为什么?”
苏颜这才抬起头来,轻声道:“六皇子招安是他的福气,他有什么理由拒绝?”
他这说辞明显没有什么说服力,主位上的欧阳岚皱起眉头,说道:“苏颜,你知不知道只要我一声令下,你马上就会人头落地。”
苏颜一愣,随即勾唇一笑,那笑容带着些讥讽呈现在清秀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目,他略带嘲讽的声音便在这样的表情下慢慢响起:“微臣知道自己身份卑微,六皇子要让微臣死只需要动一动手指头,所以,不需要六皇子一再提醒。”
“你!”欧阳岚为之气结,右手重重的拍在桌面上,使得一桌子的杯盘碗碟都可怜的抖了抖,“你好大的胆子!”
欧阳岚的声音如同狂风作响,在饭厅里袭卷而上,苏颜却仍是刚刚那副淡淡的眉眼,看着欧阳岚一字一句的说:“若六皇子愿意,大可现在就杀了我。”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死在你手上了。
欧阳岚放在桌上的拳头瞬间蹦起无数青筋,似乎下一刻就要彻底爆发。
最后到底还是忍了下来,只是他的脸色依旧不善,幽黑的眼眸盯着苏颜,声音似从牙缝间挤出来一般,“以后不准再离开我的视线!”说完便挥袖而去,徒留身后丰富的晚餐无辜的呆在原地。
花麟见主子走了,才惊疑未定的拍拍胸口,“刚刚真是吓死了,少爷发脾气的样子真是可怕!”随即又看向一旁的苏颜,脸上堆满笑容:“阿颜,我发现你是咱们的福将。”
“是吗?”苏颜抽回视线,淡淡的反问。
“是啊,你看,你每次都能把少爷惹生气,但是又能让他不发作。”花麟的表情十足认真,苏颜却笑出了声,“花总管,你太抬举我了,我吃饱了,你慢用。”然后也不给花麟说话的机会,独自起身离去。
花麟盯着面前满桌子的菜色,无奈的叹气,“吃个饭也这般没劲。”
从饭厅出来,苏颜便直接回了房,路过欧阳岚房前时,见房里灯还亮着,侍从规矩的立在门边,苏颜在门前站了一会儿,然后便朝自己房门走去,关上门,也隔绝了整个世界。
看了会儿书,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脑海里都是今天发生的事,如走马观花似的一一闪过,最后定格在欧阳岚气得发抖的手上,其实欧阳岚从十六岁到二十六岁的容颜似乎都没怎么变过,只是性格却随着年龄的增长变了很多,如今的欧阳岚就像一把锋利的宝剑,十八岁后的欧阳岚则变成了一把带着剑销的宝剑,唯一的不同是后者懂得恰到好处的隐藏自己锐利的锋芒,不被人发现也不会轻易割伤自己。
人的改变往往来自于外界。
欧阳岚十八岁后的变化则是来自欧阳均。
那一年,欧阳均处死了整个王朝的二皇子,欧阳云。
第二天早上起来时,竟发现自己还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昨晚看书到最后竟就这么睡着了。
好在屋里有一早准备好的暖炉,否则今天早上他怕是醒不过来了。
苏颜从椅子上坐起身来,将地上的书拾起来放在桌上,然后推开了紧闭的窗户,外面的世界依旧一片银白,只是地面已经渐渐显露出来,只有树梢上还挂着碎雪,零零落落的分布其上。
透着层层叠叠的树枝,依稀能看见院中正舞着剑的身影。
那人身上的白色衣袍与四周的景色几乎融合在一起,只有那一把乌黑的长发随着动作不断的飘飞,在空气中划过无数优美的弧度,修长的手指延伸出一把锋利轻薄的宝剑,剑身在早晨微弱的光照下泛着淡淡的冷光。
剑刺出,清冽的微鸣响彻耳际,仿佛想要割破空气,到达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