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应该已经死在了中央控制室的爆炸之下，那么为什么……他还活着？
沈迟冬一双玻璃珠般剔透的眼睛里，惊讶一闪而过，禁锢住他手脚的这个人有着一张熟悉也陌生的脸，熟悉的是她此时贪婪到让人厌恶的表情，陌生的是她早就死了许多年了，死在他的手里。
“冬冬，不要害怕，赵阿姨不会伤害你的，赵阿姨只是很喜欢你，想摸摸你，亲亲你……”
此时的赵佩佩早就撕掉了她表面的那层和善的伪装，脸上痴笑垂涎的模样十分带有惊悚效果。这个人，这样的表情他是有多久没有见到过了？
这样的情景曾一度成为他的噩梦，在他还没有反抗能力，还只是一个弱小的可怜虫，还带着最后一点天真的时候，这个女人成功将这一切都毁了！
这就是惩罚吗？惩罚他做的那些事情？
沈迟冬全身发冷，如同被泡在了冰里一般，大脑开始缺氧，他感觉自己就快要喘不过气了，是要死了吗？哦，对了……
——他已经死了。
耳边一阵疾风扫过，压在他身上的女人突然被一只手拉了过去，一个熟悉的面孔进入了他的视线，他应该记得这个人，但缺氧的感觉让他的视线也模糊了起来，他努力的想要看清这个人的模样，却只能是徒劳无功。
他感觉到，那个人伸手轻柔地将他抱进怀里，安抚地在他的额头落下一个轻轻的吻，明明什么都没说，却让他刚才还急速跳动的心脏渐渐平息了下来。
干净。
温暖。
安心。
沉浸在这些温柔的字眼中，沈迟冬失去了意识。
“你是谁？”季珏温面色淡淡道。
那人轻笑一声，用额头低着季珏温的额头，仿佛是一个像家长撒娇的小孩儿，动作自然又依恋，“哥哥不认识我了吗？对了，我把哥哥的眼睛蒙住了，所以哥哥才会问我是谁，对吗哥哥？”
季珏温一愣，一时无语。
“怎么了？哥哥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季珏温：“……”
不，季珏温只是在回忆自己到底是哪里用错了方法，才会把一个好好的小孩儿养成现在神经病的样。
仔细的回忆之后，季珏温很肯定自己养小孩儿的方法都很普通，不可能别人家养出的就是正常的小孩儿，他养出的就差别这么大。
所以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他可能真的不适合养小孩。
啧。
“哥哥真的很生气吗？为什么都不理我？我今天为哥哥准备了很多哥哥喜欢吃的菜，哥哥就不要生我的气了好吗？”沈迟冬蹭了蹭季珏温的脖子，用着哄小孩儿的语气道。
季珏温沉默片刻，开口道，“解开。”
“哥哥是觉得很难受吗？我已经在绳子里塞了很多棉花了，哥哥还是不舒服吗？”沈迟冬语气很是担忧地道。
“……”
“你想干什么？”季珏温的声音还是温柔的，语气中却带上了一丝冷意——养小孩儿失败了，总是会有那么一点不开心的。
沈迟冬安静了下来，半响后才道，“想把哥哥关起来，永远关起来，让哥哥只属于我一个人。”
“哥哥，你一定不知道，每次看见你和别人站在一起，看见那些女人对着你露出恶心的笑脸，对着你露出难看的表情，我都有无数次的冲动，想将哥哥永远关起来，只有我一个人能看见，只有我一个人能触摸到，哥哥也只会对我一个人说话……”
“任何一个接近哥哥的人，我都忍不住想立刻杀了他们！但是不行，我不能让哥哥看到我难看的样子……哥哥看到了，一定会对我露出厌恶的表情，一定不会再那么亲昵的对待我了……”
“我不断地忍耐……不断地忍耐，只是想要让哥哥更喜欢我一点，如果我把哥哥关起来了，哥哥一定不会开心，一定会讨厌我，我不想哥哥讨厌我……”
“但是怎么办？哥哥，我真的忍不住了，我不能容许任何人伤害哥哥！那个女人！他居然敢伤害你！”
“哥哥，你当时流了那么多血，脸色那么苍白，我真的害怕你已经死了……我怎么会那么愚蠢？我为什么不早点将哥哥锁起来，这样哥哥就一定不会再受伤了……”
“明明你只是一个机器人，你是我亲手制造出来的啊！为什么会流血？为什么像人类一样会死亡？”
季珏温神色一动，虽然他和沈迟冬朝夕相处，机器人的秘密沈迟冬早就知道，但如果沈迟冬是那个在四岁时有他介入的沈迟冬，就不可能会知道，“沈尽”是他自己制造的。
知道的，只有生命中没有“沈尽”的四十年后的沈迟冬。
季珏温脑中所有的事情都因为这个关键被补上而串联了起来。难怪自从离开沈家后，沈迟冬就变了一种性格一样，他之前以为是受刺激导致的，却没想到是因为他变成了四十年后的沈迟冬。
“……哥哥，你知道吗？你现在的身体已经不再是机器了，你已经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会死亡的人类了。”
“我曾经有过这样一个设想，机器人能通过对感情的理解和丰富，最终变成一个真正的人类，但我没想到哥哥你居然做到了。人类是那么的脆弱，一但死掉就不可能再复活了……”
“但是比起这个，我更害怕未来只有我一个人老去，那样哥哥一定会嫌弃我难看对不对的？这样也好，哥哥就能和我一起变老，一起死去，谁也抢不走哥哥……”
“哥哥，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你原本就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我爱你。”
“哥哥，不要恨我好吗？”沈迟冬紧紧地抱住季珏温，原本冒着凉意的声音突然弱了下来，就像是在暴雨天被雨水打湿了所有毛发却无家可归的小奶狗，孤零零地坐在空旷的地上，找不到任何躲雨的地方，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就这么死去一般。
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任何的回答，沈迟冬自嘲地一笑，他已经做了这种事，哥哥又怎么可能会原谅他？他……到底还在期待什么？
沈迟冬将脸深深埋进季珏温的脖子里，汲取他身上的那一点儿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