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太太一噎,好气又好笑地对王希音道:“还是你外祖母疼你,赶紧去把衣裳换了,成什么样子。”她自然已经发现女儿早就换过一身,又忍不住念叨两句:“不过一天就换了两身,可是在你外祖家,若去了别家不怕惹人笑话。”虽然大家小姐出门都要带备用衣裳,但频繁换衣也容易被人诟病。
王希音话都没敢多说,忙不迭地躲去换衣裳了。
“娘,您就护着她罢。”见女儿躲到母亲背后一路被母亲身边的大丫鬟“护送”着去了旁边的房间,王三太太没好气道。
朱氏一乐:“静姐儿也还小呢,你这个年纪还带着你弟弟在后花园乱跑,现在说起自己女儿来倒是理直气壮了。”提到梁伍,两人都默了一默,过了会儿朱氏道:“时辰不早,跟你夫君回去罢。”女儿出嫁了就是娘家的客人,如今前面散了席,王三太太也不宜久留。若是与女家走得亲近的人家倒无所谓,可看王敬多年不曾踏入宁国侯府的样子,还是都互相知礼一些罢。
“静姐儿还没换完,您就赶我们娘俩了,这再见就是年后,您也舍得我们走。”王三太太嗔道。
朱氏笑笑,不舍得又如何,她舍不得小儿子和小女儿,但还是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去西北,寄来的信都是一切安好,可那里山长水远,再见又是何年。经过了这么些年,朱氏早就看开了,她给大女儿和外孙、外孙女做到最好,其他的她也不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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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公府里二房离开,国公府如往年一般过了个平静祥和又喜庆的新年,唯一不同的是王敬自始至终都在家里守岁,不再像以前一样窝在书房不曾出来。他年轻活泼,言语跳脱,不得不承认是烘托气氛的一把好手。
只是回了三房的院子,也不过大年三十陪着三太太和一双儿女守了岁,之后就各睡各的,话也说不了几句。
“年尾年头的,你也不嫌忙活。”元嬷嬷终于有了歇脚的时候,她看着进来给她拜年又上礼的妇人:“我这老婆子性子直,陆家媳妇,你要有事不妨直说。”从腊月开始这陆井家的就在她门前屋后的转悠,十分惹人眼。念及她管着厨房,不然元嬷嬷早就将这个张嬷嬷的干女儿赶出去了,她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陆井家的赔笑道:“元大娘是个爽利人,我的情况您也清楚,之前在二房被赶出来,认了干娘去了庄子上,这好不容易嫁进陆家,陆家又……”她忍不住低了声调:“接二连三的事儿,叫我心里实在没底。”
元嬷嬷阖眼听着也皱了眉头,这陆家小媳妇命不太好啊。陆家是平阳公府家生子里最大的一支,所以他家的风吹草动国公府下人堆就没有不讨论的,元嬷嬷一个外嫁媳妇的陪房自然更会着意探听一些。陆井算是这陆管家发妻的独子,可是陆大管家前些年从外头认回了个跟陆井差不多大的儿子,又将把这儿子养大的妇人纳进家门。
那认回的儿子业已成年,比只会闷头做事的陆井能说会道得多,极讨陆大管家的喜欢,那妇人也在陆家吆五喝六一副当家太太的模样,最后竟把陆井两口子排挤出了陆家主宅。要说这事是有些荒诞,但陆家说明白了也就是个奴才种子,没有那么多规矩,主子不追究,他们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这一下嫡不嫡庶不庶的,极为尴尬。
“哦。”元嬷嬷应了一声,掀开一条眼缝去捏面前盘子里的花生,并不往下说。
陆井家的当然不在意这些,元嬷嬷肯应这么一声就是好的:“我们当家的别的本事没有,也就还有一副算账的脑子,如今管着府上一个粮米铺。您也晓得,今年收成差,京城的生意也不好做,年底盘账有些铺子进账少惹了国公爷老大的火,我家那口子说他在外面听着都有些慎人呢。”见元嬷嬷瞥了她一眼,陆井家的不好意思道:“还好国公爷赏罚分明,最后还给了我们那口子几两银子,让我们过了个好年。”
外院的事,尤其涉及国公爷私产,即便三太太掌管公中也很少能听说。元嬷嬷自然理解陆井家的这一通东拉西扯的意思在哪,对方在下饵,但她不想当鱼:“既然国公爷赏了你们,那还不在国公爷那儿好好做活,你们两口子一个主外一个主内,日子过得滋润可是谁都看在眼里的。”
陆井家的笑脸顿时僵了下:“说滋润也不过是在油锅里浸的,那火烧火燎的滋味可不好受。不瞒您说,这阵子呀,我晚上做梦都是咱们厨房里的灶火,不知道什么时候那火舌头伸出来就把我们两口子卷了进去。”她见元嬷嬷皱眉,连忙作势打自己的嘴:“瞧我,大过年的说这些。”然后又诚恳道:“有时候,我们这种人家出来的,说跟他们掺着亲那边却不顾血肉亲情,要说撇清关系,却怎么也撕扯不开。我左思右想,觉得您或许能给我们指个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