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井家的放在膝头的手不自觉地握了起来。
“……若是给你换个没油水的,你可愿意?”大厨房管着买菜列单子,很是有油水可捞,当初三太太可没想到第一个来递状子的会是这对小夫妻。
“能伺候三太太是奴婢的福气,奴婢哪有不愿意的道理。”陆井家的忙道。
三太太自嘲一笑:“我竟是不知道我房里能有什么值钱的物件儿,叫人弃了厨房的油水投奔过来。”
陆井家的恭敬道:“奴婢是签了死契入得府的,本就是太太叫奴婢去哪奴婢便要去哪。原是不该有其他想头,只是奴婢私下更愿意近身服侍太太和小姐,厨房是好差事,但却不是好干的差事,奴婢根基浅勉强仰仗着老夫人与您的厚爱才能行事,油水不说,便是每月月钱都领得胆战心惊,生怕出岔子,倒不如回到本行得心应手。”
这话真假掺半,厨房不好做是真的,陆井家的能在厨房立起来却不是仰仗的老夫人与三太太,而是奴才里的豪门,陆家。如今陆家大有冷落陆井的架势,下人们逢高踩低,这会儿还顾忌陆井是陆大管家的亲生子,等后头再出什么混账事,怕日子就没这么好过了。
今日元嬷嬷报上陆井名字的时候,也一并将这些下人间的勾当说了说。三太太再是管人,也管不到家生子们家里去,听到后只觉得这百年世家果然没一个简单的。便是当初在宁国侯府,朱氏一早就放权给梁大奶奶,所以三太太才没亲眼见过这些污糟,如今想来怕是也差不到哪里去。宰相门前七品官,一个国公府管家的宅子竟然也不比低品阶官员家宅宁静了。
听了陆井家的表忠心的话,三太太许久不语,半晌才道:“我知道了,再有事我会叫你。”
“是。”陆井家的又磕了头才退出屋外,直到此时她方觉得膝盖有力气直起来了。
“太太,您是怎么打算的?”元嬷嬷提着胆子问。
三太太复又闭上眼:“过两日寻个由头就调过来罢,就在我院子里伺候,嬷嬷带她几日,练出来了再送到哥儿那儿。她手脚麻利为人谨慎,只是对静姐儿有些怠慢,当不得大用。”当初王希音去厨房看情况,这媳妇子有事不报给小主子非要遣下人报到张嬷嬷那里。因小见大,可知这媳妇子心里也是不大看重小主子的。既然想给淳哥儿找管事嬷嬷,自然要把她这个毛病扳过来。
元嬷嬷明白,三太太对这个陆井家的怕也没那么想要,她更看重的还是陆小管事行走外院的能力。淳哥儿再过两年就要挪到外院去了,这管事嬷嬷也做不了几年,又没有打小奶起来的情分,陆井家的以后在内院的路并不好走。
但这就不是元嬷嬷考虑的,知道陆井家的对她没有威胁,她也就心定了,更加精心地服侍三太太。
***
午休一过,全府上下就开始在正院里搭桌设椅,备置为大姑太太省亲的洗尘宴了。王希音因着中午一闹也懒怠为这个宴席妆扮什么,却是想起来遣了秋棉去王二娘那里说一说大姑姑的规矩。哪成想秋棉回来后却说,不知怎的杨芝珍没去东厢,反而搬了箱笼与王二娘一同住在西厢了,两姐妹一墙相隔。她去找王二娘时,杨芝珍正在二娘屋子里商讨晚宴衣着。
这小小的变故也让王希音摸不着头脑,二娘对杨芝珍没见面时就不大待见,怎的现在又亲成这般?但她也没有多想,也许是两人聊起来觉得性子相投罢。
一场家宴用的也还顺遂,便是安乐长公主也跟着大老爷一同过来了,更甚者两人也都在宴后留在老夫人处闲谈家常。
亲生儿女都在身边,刘氏显然十分高兴,顺便也将杨家老太爷春后上任的好消息宣布了出来,只是在座的人似乎早就得了信儿,就是三太太这身在内院的也因为猜到了什么而没有露出惊异的颜色。
安乐长公主矜持地向大姑太太道喜,两个女人竟是十分和谐地相互奉承了几句,引得厅堂其他人侧目。王敬趁着机会要拉大哥出去名曰畅谈,实则饮酒,王旻见长公主与王斐聊得活络也放心离去。
王德普自然带着淳哥儿跟随父亲和叔叔一同出门,三个姑娘家去了侧厅喝茶闲坐。
王希音忍不住再一次向杨芝珍崭新的衣着瞄去,若她没记错,这鹅黄连枝纹背子并嫩粉拢纱八幅裙是上一季针线房上专门给二娘做的衣裳,料子还是二房从贵州运回来的。她又抬头看了看杨芝珍头顶,那里原只有一朵十二层宫花,如今扎上了赤金镶水精的发饰,虽然这是王希音不曾见过的,但看样式也跟二娘曾向她显摆的贵州首饰相差无几。
不过一个中午,二娘竟然摒弃了向杨芝珍炫耀的原意,甚至还将自己宝爱的新衣和首饰借给了杨芝珍,王希音抿了口茶,咽下一肚子的惊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