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已是正三品平朔将军,手底下还掌了雁门卫和河套平原,在金陵的声望虽说不如眼下,但也是十分雄厚,远非当年那个空有封号的长乐县主可比,再加上她出的钱也确实多,庆丰和茂通自然乐得有这样一位手握重兵的武将来入股。
她当时也咬了咬牙,把那次出海分得的全部红利——共计六百万两白银——对半分开,分别投给了茂通和庆丰两家,一家三百万,如此也就在两家各拿了十五支股子。
这已经是仅次于苏锷和大东家的大股东了,甚至比邵云启手里的股份还要多一些,而在两家经营上出现的一些大事,她也是有一定话语权的。
故而,弄些银票——甚至是现银来,发给朔州城的民夫做工钱,对王徽来说,反倒比用粮食支付更加方便也划算。
毕竟燕云四州目下粮食亩产不高,又正值初春,不是收获的时节,粮铺米价颇贵,农户手里也没有多少余粮,若要支付足够的粮食做工钱,那还是得从雁门河套那边调运过来。
这期间产生的人力费、物力费,还有时间成本,就更是一笔不菲的数字了。
但即便如此,王徽也得咬牙忍下来。
毕竟基业草创,步履维艰,什么都得她这个父母官来出大头,如此就更得步步谨慎,眼下燕云四州物力不丰,可供交易的商品非常少,一旦她用了太多的银钱作为酬劳付给,就很容易造成物价虚高。
若用的是银两铜钱也倒还好,毕竟是贵金属,流通量有限,可若用了银票……
——那就做好准备迎接通货膨胀吧。
故而虽然艰难些,王徽也不可能开这个口子,给燕云留下金融危机的隐患,说不得,这最初半年里头的民夫口粮,还是得由她来出血。
好在这也只是初期,万事都刚刚起步,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早在燕云四州未破之时,王鸢和李谧就跟她交过实底,经过他们长时间的钻研改良,贝氏转炉的搭建手法已逐渐趋于完善,虽然仍是纸上的实验,却到底比当年王鸢她爹留在手本上的法子更为实用,也更加贴合封建时代的社会现实。
王凝远毕竟天真,一派书生学究气,留下来的搭建手法几乎全都要用到后世的科技,自然不能直接拿来用。
所幸王鸢天纵奇才,于术数理工方面极富天分,几乎是青出于蓝,再加上李谧从旁协助,终究还是一点点攻克了转炉搭建的最大技术难关。
也就是说,只要有足够多的材料和燃料,第一座转炉的建成,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而且这时间也不会太久。
待到日后转炉搭建成功,燕云的钢铁工业走上正轨,同时也能带动其他周边产业发展,商品经济自然也会抬头了。
等到那个时候,她自然会动用权力,把庆丰和茂通的分号也开到朔北来,扶持实业、还富于民,那时的燕云,才真正能称得上是“通都大邑”。
算来——也不过只有两年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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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徽轻轻合上手头的邸报,揉了揉额角。
目下已是三月中旬,自打送走钦差之后,她就这样没日没夜地操劳,一时照看民夫征募,一时又跑去两座矿场亲自视察,同时还要兼顾燕云大营里的日常操训和防务,更要远程遥控雁门卫诸般事宜,每日里忙得昏天黑地,饭也是囫囵吃一口就罢,每天睡不到三个时辰就得起床,去处理那些仿佛无穷无尽的事务。
就算是铁打的人,也有点吃不消了。
好在最艰难的时节差不多已经过去,眼下虽还忙碌一些,到底也是步入了正轨,接下来只会一天比一天好。
她就又拿起上半月的煤铁两矿采获表仔细端详,看着那一条比一条多的出矿量,眉目间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然而就在这时,房门却猛地推开了。
王徽皱眉望过去。
来人却是姚黄,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额上尚有汗水淌下,身上戎装有点乱,神情十分凝重。
“主子!朔州铁矿场民夫暴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