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茵已经说得婉转到不能,然而还是把一个很丢人的事实说了出来:统共就一个联系人,还被人家给拉黑了。
这个联系人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不但可以让岳绍辉玩q//q,还可以把他拉黑,方茵觉得自己一分钟之内见证了cne历史性的两幕。
不过老板毕竟是老板,面对这样的“奇耻大辱”,他只是轻轻地挑了一下眉,没有挑出怒气,居然挑得一脸忍不下的笑意,接过手机,“方茵,公司员工的联络管理是怎样的?”
“公司严格规定不可泄露员工私人信息,原则上也不鼓励使用私人手机进行工作联络,上班时间都是使用公司电话和内部联络软件;非上班时间如果需要联络,只可打工作手机。各部主管和各项目经理配有工作手机。”
“普通员工呢?”
“普通员工没有。”方茵顿了顿,“不过,各项目都有自发建的微信群。”
“是吗?有记录吗?”
“没有。微信与手机相连,牵涉隐私太多。公司不阻止员工私下交往,但是不做正式启用。而且关键性项目信息也不许在群里发布。”
“好,我知道了。多谢你。”
方茵走后,岳绍辉打开电脑,点开公司局域网,低头在键盘上切换了拼音输入员工查找:an xiao su。很快就跳出了一个图标,显示已经离开。图标上是员工照片:长发小卡,一只极乖巧听话的小淑女。
“哈哈……”岳绍辉笑,身子往后一靠,大长腿搭在了案头,拨弄着手机,看着那一片0。
“什么事乐成这样?”张星野从隔壁走过来,“墙都快被你震塌了。你不是今晚有约会吗?怎么还不走?”
“原来有。现在没有了。”
张星野笑,“那跟我回家吃饭吧。”
“好。”
……
司机从大厦地下车库把张星野的车开了出来,两人上了车。正是下班高峰期,狭窄的老街上十分拥堵。
车一点一点挪动着,时隔两年,街边老桐依旧,对面设计院里出来的人也是一本正经的依旧。看着人行道旁等红灯的人群,岳绍辉轻轻点下车窗。
马路台阶上男孩牵着女孩,男孩黑长裤、羽绒外套捂得严严实实的;女孩穿了一件军绿色的短大衣,没有系扣子,宽松地搭在肩头露出里面白色的薄衫;头上戴了一顶雪白的毛线帽子,兔子耳朵一样耷拉着;下身一条棕色的小裙子,一双过膝的绒面长靴,修长纤瘦的腿不老实地在台阶上来回点着。男孩握着她往后拉了拉。
一对甜蜜的小情侣。
“你的车前两天就在车行保养好了,停在了酒店。你自己开还是派个司机?派个司机吧,国内的路你也不会开。”
张星野自顾自说着,扭头才见那人在看窗外,他往后一仰头随着看去,“怎么样,这一对儿漂亮吧?咱们公司的。”
岳绍辉扭回头,“你都认识?”
“因为这一对儿特殊啊。”
“why?”
“女孩儿叫安小素,去年从s大毕业的,成绩非常优秀。来报考cne时,我就想把她给项目工程部,好好培养。”说着张星野头往岳绍辉凑了凑,“工程女孩儿长成这样,你说业主能不喜欢么?”
岳绍辉抬手,一把把他的脑袋摁一边去。
“可惜啊,”张星野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我没打过米娅。让她给带走了,现在在工艺部,干得很好。”
“男的呢?”
“男的叫秦宇,做it的,也是s大毕业。成绩,不好不坏吧,做事也不温不火,很普通的一个人。”
“那为什么特别?”
“他不特别。他老爸特别。”
“嗯?”
张星野笑笑,“秦宇是秦有宣的儿子,江州设计分院的副院长。”
“so?”
“大业主方的项目,cne需要的只是一个能把标书放到总设计师案头的机会。我们不需要秦宇做什么,只要他高高兴兴地在公司待下去。”
说着,张星野指指窗外,“昨天这小子刚求婚成功。”
“what?”
看岳绍辉惊讶得一皱眉,张星野也认可地点点头,“我也觉得安小素有点可惜,可人家你情我愿的,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岳绍辉转头又看向窗外。过马路,女孩一手被男孩牵着,一手握着手机,不时地低头看一眼,抬起头,目光很远……
“等他们两个结婚的时候,公司要好好送一份礼。不需要贵重,但一定要亲近。你说呢?”
岳绍辉微微一笑,没吭声。
“各专业回去做调整,两周后跟进,散会吧。”
众人正要起身,又听到一声,“工艺设计留下。”
不言而喻,这“工艺设计”指的是谁,张言边收拾文件夹边小声叮嘱安小素,“做好笔记啊,别耍脾气。”
人们相继离去,门轻轻合上。落地玻璃窗上淅淅沥沥打着雨水,一屋子的安静。
他靠进椅子里,大长腿弯起,脚踝搭在膝头,人比刚才放松了许多,懒散而庞大。
桌子尽头安小素像一尊威严的小雕塑,咬着牙,眼里含着好大一颗泪就是不肯掉。
“过来。”
人都走光,椭圆会议桌空荡荡的,他的声音很低,很远,安小素睫毛稍稍颤了一下,动也没动。
“过~来。”
声音并没有加大,却是拉得很长,嗓音带着沙哑的粗犷,刚才开会时的温文尔雅刷得干干净净。
腰!这家伙就是腰!化成灰都认得他!
刚才众目睽睽之下被老板训虽然难堪,可好像还能忍,这一声叫得安小素刚刚凉下一点的脸颊憋得通红,一动气笔芯都扎进手里。
看她不动,他手一够,捡起面前一张图纸揉做一团,轻轻一掷,完美的抛物线,砸到那小脑袋上。
看自己精心绘做的图纸被糟蹋得皱皱巴巴,安小素正要心碎,又一团飞了过来,正中鼻尖,不疼,可是劈头盖脸的,好酸。一旦确定是腰,她哪里还忍得住,抓起那两个纸团冲过去,居高临下狠狠地朝他身上丢去。
他笑了,大手一把将两只愤怒的小拳牢牢攥住拖到身边,“想我么?”
声音很哑,很低,却震在她耳膜上,这么近,一下子就把她拉去了几千公里外的作业现场,外头敲窗的不是缠绵的雨声,像是呼呼的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