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机里在放新春晚会彩排直播的时候,我正倚窗望着不远处枯黄草坪上席地而坐的一群人玩“天黑请闭眼”。
今天天气很好,饶是临近傍晚,太阳还是挂在空中,暖烘烘的让人舒心,连他们大多数人身上穿的泛着寒意的蓝白竖条纹约束服(注释1),沐浴在阳光下,都不再那么扎眼了。
天黑请闭眼(注释2),又一轮开始,这次只剩4人。
一个警|察,两个平民,一个杀/手。闭眼,杀|手开始出来杀|人。
我在上面看的清清楚楚,这个杀|手很狡猾,巧舌如簧,在只剩他一个的情况下,还是引得其他平民杀了警|察。
他这次……知道谁是警|察,应该会直接把警|察杀死,那么……游戏就结束了。
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又杀了一个平民,然后睁眼。
他睁眼时,仰头,对我温和的笑了笑。
那让我想起了一个最近很少想起的人,莫名其妙的,我打了个寒颤,往后退了一步。
外面警|察终于该是验证了那个平民,忍不住好奇,还是踮起脚往外看。
果然,警|察联合最后一个平民击败了杀|手,杀|手败,平民及警|察胜。
杀|手很高兴,高兴极了,手舞足蹈,笑得像个孩子。
警|察开始愤怒,打了那个杀|手一拳,真正的现实上的武力相向,杀|手仍旧在笑,甚至面带挑衅。
争吵一触即发,有人过来,劝开了他们。
我关上窗,掏出手机给陈伽烨打电话,电话那头传来陈伽烨的声音,伴随着……关于陈氏的工作上的激烈讨论的背景音。
“我最迟晚上七点就回去了,你先吃点水果,等我和你一起吃饭。”陈伽烨很小声的说。
“没关系,你忙你的,在那里吃了再过来也可以。”我搓搓衣角,轻声道:“最近治疗有点收效,我相信你可以控制你自己。”
许是出了会议室,那边只有他的低语调笑:“不行,你得盯着我,没你我哪行。”
我说了声好,挂了电话。
现在是下午五点,w市市中心到这所位于w市市郊的疗养院大概一个小时车程,也就是说,陈伽烨最多还有半个小时的会议。
我走到衣柜那里,拿出陈伽烨由于中午匆忙离开,临时脱下来塞在衣柜角落的衣服,坐回床上,开始叠。
蓝白条纹,和他们大多数人穿的一样。
他第一天穿的时候,有些不情愿,我还安慰他,好歹是他喜欢的条纹,他才勉强穿上,这一穿……就穿了一月有余。
外面有人敲门,我说了声请进,穿白大褂的医生推门而入,过来和我聊天。
我按例询问了一下陈伽烨的情况,医生一一回答,甚至还说:“多亏陈太太照顾的好,陈总才能恢复的这么快。”
我笑笑:“应该的。”
医生是个慈眉善目的女人,让我很有亲近感。
“想不想出去走走?”她指窗外:“今天天气不错。”
我扭头看天,晚霞一片血红。
“想啊。”我双手撑在窗台,看着天空湛蓝的肌肤被刀划过留下的血滴似的慢慢滑入地平线的云,由衷道:“看上去好有生命力,我也有大半天没出去了。”
拿陈伽烨的大衣裹在身上,我随她出了门。
这所疗养院是w市最好的疗养院,依山傍水,风景优美,虽然现在是冬天,但由于不远处就是温泉泉眼,反倒比别处要暖和许多。
这里这么暖和,忽地起了画画的兴致,随意圈地而坐,从包里掏出画板,对着这片山水这片云用炭笔画了幅画。
自己不觉得,临到画完,天色已暗。
忙不迭对医生说了声抱歉,揉了揉发酸的脚,站起来,同她一起返回。
走到走廊我发现了不对劲,陈伽烨衣服被我弄脏了,衣摆上还沾着尘土,心里眸地就难受极了,三步作两步冲向洗手间,医生以为我想上厕所,道:“我和你一起,我也想去洗手间。”
厕所内只有一个门是开着的,她好像很急,我不以为意道:“你先去。”说罢去了洗手池那里。
她应了一声,关上门。
水龙头打开,才突然想起这件衣服不能用水冲,慌慌张张冲出洗手间,朝不远处我和陈伽烨常住的那栋房走去,那里有干洗机,一定能干净的,一定……一定洗的干干净净,什么麻烦也没给他惹。
有人过来问我需不需要帮助,我来不及答她,拼命往前跑,猛不迭撞到了一个人,迅速说了声对不起,想要继续往前走,那人却拉住了我。
我抬头一看,正是那个“杀|手”。
他对我说:“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放你走。”
身体不由得缩了一下,我努力保持镇定,“要说快说。”
“我为什么要杀平民,然后等警|察抓我,而不是直接杀警|察,赢了全局?”
我脱口而出:“你享受的是杀平民的过程和给警|察、平民带来的痛苦,而不是迅速的结果,即便你最后放手,但这样来看,你折磨了他们一番,实际上还是胜了。”
他笑笑,扶了扶眼镜,放开我,“你走吧。”
我怔住,适才的恐惧感随着他的这个动作烟消云散,反而生出了几分亲近感,不免靠近了几分,想多聊聊,他却没给我这个机会,径直离开。
他从我眼前消失的那一霎那,我一下子竟有些忘了他的模样,只知道,他是个年轻的男人,没有穿这所疗养院里常有的蓝白条纹衣服,戴着一副眼镜,心里莫名又急又怕,循着他离开的方向跑,他已无踪迹,恍若从未出现过。
我呆呆的望着前方那片黑沉沉的暮色,一动也动不了。胃部突然像是破了一个大口子,胃酸蔓延至五脏六腑,自内而外都酸透了,酸到……双腿无力,一下子跌坐下来,赶过来的医生扶住了我,问我怎么回事,我眸地就想起了自己这么急匆匆回屋的原因,忍着全身的酸,着急往屋内跑,边跑边褪下大衣,我对医生说:“衣服脏了,我要帮伽烨洗一洗。”就开始洗衣服。
我洗衣服很熟练,陈伽烨的衣服都是我来清洁、熨烫、整理,因为……我不想他因为在这里而感觉不舒服,我希望能让他有在他自己家的感觉。
终于完成了最后一道熨烫工序后,衣服整洁如新,我满意的将它挂到衣柜内。
做完了这些,我松了口气,窝在沙发上里看书,等陈伽烨回来。
敲门声响,陈伽烨在门外说:“萱儿,开门,我回来了。”
他回来了,哦,开会回来了,现在正是饭点,他回来的正好。
我去为他开门,他裹着一身寒气进来,我忙关上门,褪去他已粘了露汽的外衣,挂到衣架上,塞了一件羊绒披肩给他,他撇撇嘴,有点不大想披,我将披肩裹在他肩上,语重心长道:“外面太冷,先裹一会,等会再脱掉不迟。”
他低头,搓了搓手,声音或是由于被风吹了有些沙哑:“外面是有点冷。”
我捧住他的手,紧了紧,把温度传给他,他还是很冷,干脆抱紧了我,在我耳边嘀咕:“这样才感觉好一点。”
我等了一会,他的身体果然暖了许多。
我摸了摸他的背,笑着说:“我们吃了饭,就不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