躬身推开不是朝两边打开的窗户,而是往上一推,用木头撑着两边,一眼望出去,可以看见已经有些年岁的杏树和粽叶树。
青石板伸出一截,下雨时,雨水从屋顶滑落,顺着屋檐而下,让苏晓不是那么讨厌的下雨天。
如果换作平时,宁静的村子,这种意境很像是书上写的,令人向往的生活环境——远离尘嚣,只剩下质朴。
拿起小时候喜欢的那面镜子,就是那种椭圆的,下面还带着一个把手,周围带着木质花纹的小镜子。苏晓盯着镜子,莫名的觉得周身一冷,脖子有些僵硬的回头,在见到婶娘的瞬间,压在心头的那口气消失。
“四儿,你奶奶醒了。”
“哦,我就下来。”苏晓暗中埋汰自己的胆小,放下手里的东西,顺着木梯子下去。
奶奶睡得那间屋子,墙上还贴着苏晓学前班得的那一堆小红花,整整一面墙,苏晓心里有些感概。
原来都快二十年了。
“奶奶,我回来了。”
在床边坐下,看着床上已经瘦骨嶙峋,双目浑浊的老人,苏晓鼻尖一酸,有些想哭。
爷爷去世的时候自己回不来,幸好,自小疼爱自己的奶奶病了,自己还能回来。握着老人的手,苏晓笑着说,“我这次回来,可以待好久,奶奶我好想吃你的做的甜酒,我妈做的没你做的好吃。”
“……四、四儿,你回来了?”
“恩,回来了回来了。”
苏晓奶奶没病的时候,身子骨一直很好,六十几岁还能爬上对门河那边对门坡自家土旁边的柿子树上摘柿子。
家里的叔叔们都说,老人家身体好,吃饭也香,有福气。
谁知道一病倒,整个人就散了,精神头也没了,一直躺在床上,不能下地。
“他二婶娘,去给四儿做饭,别饿着她,四儿爱吃,不能饿。”苏晓奶奶让自己儿媳妇给苏晓做饭,苏晓冲二婶娘点点头。
她想单独和奶奶说会儿话。
“奶奶,你快好起来,我还说要带你去坐飞机,去北海玩,去看天〡安门升国旗,看看毛〡主〡席……”
“好,我们家四儿最乖了。”
“是啊,我最乖了,奶最喜欢我了。”苏晓说话已经带上了鼻音。
白杨村里和苏晓奶奶一辈的,多少人生在这里,也死在这里,一辈子没出去过。苏晓五岁在这里住了两年,五岁回到自己爸妈身边,然后每年过年才回来一次,印象渐渐少了。
童年无疑是幸福的,多了一些比城市孩子有趣的东西。
骑过牛,爬过山,自己做过手工爆米花——山上找一块平地,几块石头砌在一起,生了火把玉米粒丢进去,噼里啪啦的一通响,再扒拉出来就可以吃了。
味道淡了一些,但小时候享受的就是和伙伴一起玩的时光,再难吃也会觉得好吃。
“四儿,去见见你祖祖。”
“恩?”
“苏家一直都是他掌事,你爷爷虽然不是这房的,但总归是敬重的四叔,你作为晚辈,回来得去打打招呼。”
苏晓点头。虽然这个祖爷爷自己不是很熟悉,但小时候也从他那里拿过糖和村子里老手艺爆米花吃。
过年的时候还去拜过年。
苏晓奶奶睡了,苏晓和二婶娘说了一声,拎着自己带回来的礼物往祖爷爷家走,路上遇见几个小萝卜头,把随身带的糖分给他们,讨了一个好人缘。
白杨村分为两派,上街和下街。
上街是姓孙的,下街是姓苏的。村里主事的,上街下街各一半,但各都有一个说的上话的老宗主。
下街,主事的就是苏晓奶奶口中的四叔。
苏晓来到祖爷爷家门外面,院子大开,里面隐约传来吵闹声。祖爷爷一向不喜欢热闹,爱清净,怎么今天这么多人?
苏晓皱了皱眉,继续往里走。
一样是三面的院子,堂屋里聚集了一群人。
“哟,这是四儿吧?”
“哎,这是六奶奶吧,身体真好。”苏晓笑着打招呼,往堂屋里走。堂屋里,苏晓祖爷爷两手握着拐杖,坐在太师椅上,面前站了几个年轻人。
不管周遭人看自己的眼神,苏晓笑得甜,走上前问,“祖祖,身体还好吧?”
祖爷爷对这几个年轻人的不满,乖巧的向祖爷爷问好,只见祖爷爷见到自己后,神情一变,挥手让那几个人出去。
几人看到苏晓,也只是看一眼就离开。惟独其中一个年轻人和苏晓岁数差不多,笑着问,“这不是苏五叔家的苏晓吗?啧啧,女大十八变,以前还和我们一起上山放牛的野丫头都变得如花似玉了。”
眼前的人,苏晓有一些印象,因为眼角的那颗痣,而且长得实在和周围的人不是一个画风。
“啧,你也长得挺好的嘛,跟个小姑娘一样。”
两人相视一笑,孙桐跟着前面的人一起走了。
这个孙桐,怎么跟着这群人凑热闹,不是说毕业了在市里的事业单位工作,挺体面的嘛。
苏晓望着清净的院子,转过头来看着祖爷爷。
村子里的大姓,是苏,还有就是孙桐他们家的孙姓,都是是清朝时跟着上一辈的人举家迁徙到这里,这有了四代人的村子,倒是渐渐人丁兴旺了。
苏晓祖爷爷姓苏名业秋。
当初苏晓知道后就一直都在想,难怪祖爷爷看上去跟电视剧的大家长一样,一听这名字,祖辈肯定是有文化的读书人。
“四儿,你不该回来。”
苏业秋的一句话,让苏晓蒙了。
不该回来?这话,代表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