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内灯火大亮,人员很快聚集其中,行动之后是必要的讲评,与其说是讲评,不如说训斥,鲁齐顶着额头的乌青狠狠骂着守备组的拖沓笨拙和行动组的愚蠢幼稚,按他的话说是“呆子骗了傻子”,“瞎猫撞上死耗子”。然而除了14号和18号,没人知道他的乌青是如何得来,更没人敢冒死询问。百里骏阴沉着脸,当他出现这个状态的时候,就说明有人要大倒霉了。展光照站在下面默默听着,心里不断回放最后被偷袭的场景,这是他的失误,他犯了惯用右手者最容易犯的错误——回身防守时会习惯性顺时针转动身体,将左后方暴露给对手。百里骏恰恰利用了这点,引诱他失误。
行动能力是评价情报人员的重要依据,负责此科目的教官百里骏正给各个学员写评估报告,一阵狂草,天知道他在上面写了什么。
“怎么弄的?”见鲁齐在沙发上枕着脑袋不吱声,百里骏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道。
“什么怎么弄的?”
“头上的那块。”
“楼里撞的,他妈的黑了咕咚的。”鲁齐随口答道。
百里骏右手奋笔疾书:“黑了咕咚的撞18号手里了吧?”左手摸出把无声手#枪晃了晃。
“你他妈知道还问。”鲁齐一骨碌坐起,上前抢了枪:“我说怎么找不到了。”
“我当然得问,要不是你磨磨唧唧让人有机可乘,还轮得到我出手?”百里骏由着他拿走枪。“怎么样,吃亏了吧?活该。”他言语中带着淡淡的嘲讽。
鲁齐顶烦他哪壶不开提哪壶:“老子给他脸,他还真敢跟老子动手,长能耐了。”
“所以我把他毙了,也算给你报仇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没必要在那击毙他,他已经完成了所有考核。”
百里骏回头看了他一眼:“没必要让他在演习中过多地体验成功。这次有点失策,下回我应该把被俘后的审讯和脱逃考验也加进去,这样才全面。”
鲁齐撇了撇嘴:“喂,禽兽,我这是不是有点破相了。”他摸了摸头上肿起来的乌青。
“嗯,破完好看多了。”
“百里骏你他妈找打!”
“要不要我在另一边也给你磕一块?”
实地演练之后,返回驻地,没有晚饭、早饭更没有午饭,鲁齐说,他们这群废物不配吃国家供给的粮食,国家也不缺他们生产的这点大粪。断粮后,每天跑步、格斗各种训练照旧,中午该扎马步活受罪的也不得偷懒,原本吃饭的时间全部改为体能训练。
两天下来,展光照他们早已吃受不起,躺在床上饿得心慌失眠。
“得弄点吃的了,这样下去不被饿死也得被他们折腾死。”一个道。
“食堂肯定别想了,早看过了,啥也没有。”又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
“想法去外面吧,兴许有吃的。”
“荒山野岭的吃草吃虫子啊?”
“倒未必是荒山野岭,行动演练时候,我看到山上放养了不少芦花鸡,鸡窝就在基地后面这个山坡。”
“你个闷货不早说!”这句话立时引起其他十九只饿鬼的骚动,半死的他们活了过来。
“可规定不准擅自外出。”
“人都要死了,还管个屁规矩。”
“干他一票,怕死的别去。”
猎鸡计划悄悄地研究妥当,望风的、打掩护的、捉鸡的、去伙房搞烹饪装备的、携带毁尸灭迹工具的,全部准备就绪。平时练到吐的侦察、渗透能力此刻终于派上用场。到了地方,展光照领头的行动组的按照平时教的杀人方法拧了十来只鸡脖子处理好作案现场拎到背风坡,其他烹饪组的人赶紧收拾食材,在地上刨了洞添加柴火直接闷烧,也不知道哪个这么有情调,还偷了调料过来。算时间烧得差不多了,一众人也不管生的熟的、鸡毛还是鸡屁股,上去一通风卷残云。临了,鸡骨头上浇了化#尸#水,填好坑,覆上层沙土草叶,处置完毕,一众人神不知鬼不觉悄悄退去。
可惜,纸终究包不住火,第二天上午他们就被鲁齐扯到操场上一通臭骂。
“一群臭不要脸的玩意!偷到老子头上来了!”鲁齐扬着一脑袋的疤瘌。“谁干的!给老子站出来,老子保证不打死他!”他额头的青筋连着乌青突突跳着,这愤怒不是装的,他绝不饶恕破坏他规矩、杀他的鸡的人。
学员们立着不动,皆一副茫然的眼神看着总教官。
“18号,出来!”鲁齐叫道。
“是。”展光照上前一步。
“跟我说实话,鸡是谁偷的?”
“报告教官,什么鸡?”
“少他妈装糊涂!后山的鸡!”
“报告,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展光照无辜道。
“老子养的鸡没了!!”
展光照一本正经:“长官别着急,鸡是活的,可能是跑丢了。”
“我去你妈的跑丢,你给我试试一宿跑丢十二只!”鲁齐的脸是绿的。
“那我也不清楚了…”
鲁齐狠蹬了他一脚,这臭小子跟百里骏一个损德行!
展光照不再言语,他知道鲁齐是找不到证据才在这跳脚。
找不到凶手,这事不算完,没有证据不要紧,训练基地有多是办法破案。
鲁齐开始一天24小时不间断地折磨起这二十只不诚实的黄鼠狼,高负荷的长跑、整夜站在操场上淋水吹山风,在他们筋疲力尽时候施以各种问讯……所幸刘科长出差,否则他要把审讯药剂也拿出来用上。如此折腾了两天两夜,展光照等人连喘气的力气都快没了。
“怎么样,怕你们吃多撑着,帮你们消化消化食。”鲁齐俯视着脚下瘫倒的一群。“消化好了、想通了就赶紧告诉我,谁起的头,想不通,咱们就继续。”
晚间又是一通隔离审问,展光照半死不活靠在墙角昏昏欲睡,鲁齐冲进门揪起他就是一拳:“你赔老子的种鸡!”
展光照精神了些,听鲁齐开骂,知道这是故意诈他:“教官,您歇歇吧,之前是母鸡,这又冒出来个种鸡……我真是冤死了……”
“少他妈装!你的好同伙已经把你供出来了,你带人选的鸡,拧的脖子。你杀了老子三十圆弄来的种鸡,就他妈等着明天当众挨收拾吧!”
“……我只是学员,若教官您一口咬定是我,我无话可说。”
“好,你等着!”鲁齐摔了他转身离去。
展光照无语,若真有人把他卖了,便也只能认倒霉,可谁知道黑灯瞎火的还拧死只公的,几只鸡而已,鲁齐应该不会拿他怎么样。
翌日,操场,展光照被捆了跪在众人面前,杀鸡的凶手抓到了,就是他。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证人证词俱在,鲁齐阴森森看着他,一旁的百里骏一脸无所谓地抱胸立着,仿佛出席这种公审是浪费时间。
展光照听罢5号、12号、17号对他的指证,一言不发。那三位证人的境遇也未比他好哪去,立在一旁紧张地看着他。“对,是我。”半晌,他坦然承认。
“好,还有什么想说的就赶紧说。”鲁齐掏枪上膛指着他。
众学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节骨眼,18号有理由咬出他们所有人。
百里骏没有言语,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没了。”枪口顶上太阳穴,展光照敛目低低道。
“好,你有种。”鲁齐甩过胳臂连射三枪。
三个证人在惊诧中倒地身亡。
展光照睁开眼,直勾勾盯着那尚在冒烟的枪口。
鲁齐淡然看着下边十七个人:“我的训练班里从未出过叛徒,从未,无论他们未来从事何种谍报工作。”他收了枪:“因为在毕业之前,任何有叛变潜质的人,都被我处理掉了。”他阴险地笑起来。
睽睽众目之下,三具尸体歪斜地倒着,枪枪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