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熙帝到底是留了一手。
“噗——”
景熙帝第三次被鲜血浇了个满身。
青衣太监的眼睛还是怒视的,胸已经被一把长刀贯穿,鲜血顺着刀尖沥沥而下,和先前宫女和月昭仪的血濡在了一起,暗红的染上鲜红的,此刻它们不分彼此。
青衣太监“啪”一下向后倒下,握着软剑。
睁着眼,眼前却只剩下无尽的黑。
他倒下后,露出了后面站着的人。
北辰烨。
他刚刚夺过了一个刺客手中的刀,送入了青衣太监的身体里。
血染了白石地,他站在满地血腥里。
紫色衣袍染腥,他风华不改。
“儿臣护驾来迟,请父皇恕罪。”他一扬眉,目光穿云破日。
景熙帝目光有点复杂。他的几个儿子都是自小学武,唯有这个儿子天赋极好,在诸位兄弟中极为出众。北辰烨少年时曾因为某些晦涩的宫闱之事在“血滴子”中待过一年,然而这并没有摧毁他,反而成就了如今这风华绝代的五殿下。对于北辰烨这格外出类拔萃的武功,景熙帝不是不忌惮,但每当需要,比如今天,他这个儿子又会毫不藏拙。
此时,一列列禁卫军已经纷纷赶来,刺客寡不敌众,又失去了主力,场面很快得到了控制。
北辰煜已经撂倒了十来个刺客。
北辰烨正在景熙帝身侧。
两人隔着血雾人海相视一笑。
“五弟好身手。”
“四哥也不赖。”
……
此刻,广场上是一片狼藉。散乱的几案,零落的烛台,滚了一地的果品佳肴,血迹斑斑的地面,横着的竖着的人。
“留活口!”景熙帝突然爆出一声雷霆之喝。
听闻此言,那些奇形怪状的臣子们心中陡然一拎。
这帮刺客来的蹊跷,景熙帝这是要揪出幕后主使了。如今的朝堂上关系微妙的很,这出刺杀显然是在火星子上浇了一层烈油,这些朝堂老油条们似乎已经感受到了火舌燎起来的气息。
刺客毕竟不是训练有素的禁卫军对手,不久便如数被伏,众人才战战兢兢从各处回到广场中央,重新做回高高在上的公卿夫人公子小姐。
耿瑶被扯掉了一只衣袖子,但依然一脸劫后余生的幸庆。
叶容安面色不怎么好,但情绪还是比较稳定的,在整理她乱了的发髻。
其余绢花们,惨状不一而足。其实这些惨状大多不是来源于刺客,而是来自自乱阵脚的同伴。
太子北辰焜面对眼前触目惊心的一切,面色有些灰白,而青衣太监喊出的那句话,更是触及了他的某些秘密。
北辰焜感到似乎有一张弥天大网,正在被人缜密的罩下,而这场于他是意料之外的刺杀,缓秘的揭开了大网的一角。
而他的这些疑虑,在之后不久,就证明是完全正确的。
毕竟出身皇家,即使再无能,作为太子北辰焜还是有种超乎常人的政治嗅觉。
景熙帝始终抱着月昭仪。
即使是在最危险的那一刻,他也没有像对待那个宫女一样对待昏迷中的月昭仪。
从这个角度来说,月昭仪的努力还是得到了回报。
北辰烨刚刚点住了月昭仪的几处大穴,现下她的血已经止住,但形状依然是骇人的,面色苍白,双目禁闭。
皇后在不远处冷眼看着,觉得刚刚如果不是她的宫女凑巧上前帮她满上杯中果酿,被开膛破肚的说不定就是她了。
她和这个男人过了二十余年,从来就知道他,狠心绝性。
可偏偏,还有飞蛾,自取灭亡。
她看着景熙帝怀里软趴趴的月昭仪,凤眸里流露出,一种似讽非讽的神色。
他们演戏,她看戏。这样,很好。
禁卫军首领“噗通”一声跪到了景熙帝面前:“臣等幸不辱使命,现刺客已全数捉获,请陛下发落!”
景熙帝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老五,你去查!”
言罢,也没有等北辰烨回答,抱着月昭仪,就这样离开了宴席。
远远的,王德来的声音传来。
“摆驾太医院——”
事情发生的太诡异。
留下一地的人,噤若寒蝉。
在景熙帝说出“老五,你去查”时,一瞬间众人是神情各异的。众臣在揣度圣意,北辰焜怀疑加不忿,北辰煜喜怒难辨,北辰煊依然游离在状态外,在时刻注意不让那些刺客自尽。
然而北辰烨,却在那时与阿妍飞快地对视了一眼,然后两个人都若无其事转看目光。
真是一步狠辣的棋。
单看北辰烨怎样应付了。
阿妍想。
不过这景熙帝也是有趣的很,月昭仪伤成那样他不喊御医来反而摆驾太医院,是真的心疼她还是只是为了摆驾?
皇家的水,从来都是浑的。
阿妍缓缓仰首。
月上中天,清辉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