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祐放下杯子,思虑了一番问道:“父皇可有中意的人选?”
“你父皇只说想今年定个人选,母后瞧着元帅家的次女不错,年纪也相仿。”
“我知道,元熹哥哥,就是前两日来宫里陪我放风筝的静宛姐姐,哥哥可还记得?”元熹看着发问的玉若点了点头,阎鹤天的次女阎静宛向来与玉若、兰音聊得来,玉若听到这事自然高兴。这个阎静宛倒是很端庄,虽然父亲是行军打仗之人,她倒也不蛮横,看着更像是书香世家长大的孩子。
皇后说起此事,元熹倒也淡定,反观元祐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哎呀,讨厌死你们了。”一直低头只顾吃茶点的兰音突然叫起来,弄的众人皆摸不着头脑,她委屈地抱怨了起来:“元熹哥哥不好,元祐哥哥也不好,从小到大你们都只往我跟前猛塞吃的,我前日听见宫女在背后说我的脸比玉若姐姐大许多。今儿早上我刚跟母后说以后除了一日三餐我什么零嘴都不吃的,不过半日,你们……你们又给我塞吃的!”
被逗笑的元祐忙回嘴:“还不是因为你生下来的时候太小个了,我和皇兄那是怕你吃不饱才把好吃的都让给你,要不然你怕是长不了这么高。”
众人说笑一番,晋王便告辞回府,元祐与元熹比肩而行,玉若、兰音跟在后头一同送他出宫。元祐压着声开口问道:“阎家那位小姐皇兄可还满意?”
元熹边走边答:“并无不妥,家世样貌都配得上。”走了一段,元熹见元祐欲言又止的样子,只能率先开口:“倒是太子看上去态度颇有保留,所为何故?”
“朝中之事我虽知之甚少,但也略有耳闻。丞相与元帅,一个文官一个武将,边疆纷争一个主和,一个主战,为此锦和殿议事每每论及边疆都会吵得不可开交。而皇兄好诗书,自然与丞相走得近,将来真的娶了阎家小姐皇兄夹在中间不为难吗?”
听完这番言论,元熹嘴角多了一丝笑意,众人向来以为太子调皮,学业慵懒又不理朝事,而今一番话足以说明圣人之言对元祐来说并非耳旁风,国家之事他也略有关心,只是懂得不显锋芒。这也是对的,虽为储君但过早参与朝事容易引起朝中大臣攀附结派,对朝政而言未必是好事。
“太子大可不必忧虑此事,我与丞相之交仅限文墨,不涉政事。而太子也该明白,您也好,我也罢,将来的妻妾必与朝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有亲上加亲的,自然也会有政见不同的,但无论如何,既生于皇族,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孟家江山永固,家事连着国事,从中斡旋,取其利避其害,这才是该费心的事。至于娶的哪家小姐,岂是你我能左右的,就像玉若和兰音,我们再怎么宝贝这两个丫头,如果情势所迫,恐怕也不敢说择的妹婿会是多好的良缘。”
说话间便到了宫门口,元熹和弟弟妹妹们别过之后,元祐站在原地想了许久方才聊天的内容,半晌也没个动静。兰音性急,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几下,“元祐哥哥这是怎么了,想什么这么出神,也说给我听听。”
元祐回过神,看了看玉若又看了看兰音,又把眼神停在了玉若身上,玉若仿佛是觉察到他心中有事,直直地看着他发愣,眼里还有一丝忧虑。想到刚才元熹所说,无论在宫中怎么宠着护着她们姐妹二人,最终却不能全凭她们的幸福选择夫婿,元祐便觉得没趣。若她们也是男儿身多好,三妻四妾,纵使要结了不得以的亲,也还能再选其他中意的女子,但是女儿家嫁错了便是终身误。想到此,他猛的回身快步走开,边走边忍着眼里的雾气,赌气回了一句:“小孩家家的懂什么,回去吧,晚了该起风了。”
兰音向来最不喜欢被人说成小孩了,闷哼了一声,偷偷跑到玉若耳边说起:“元祐哥哥老是惹太傅生气,一定又是他的坏事被元熹哥哥知道了,数落他呢!”
玉若只笑笑不说话,她总觉得元祐走时的背影好落寞。
元熹从宫中回府,在王府门口正撞上一辆轿撵从对面经过,轿内一位妙龄女子探出头来,正对上他的目光。元熹只觉得眼熟,倒不曾想起是谁,转身进了府。他身边的随从简平倒是眼尖,附到他耳边轻声说:“王爷,这好像是阎家二小姐的轿撵,她平日里是不出门的,怎么偏这个时辰从咱们王府前经过,难不成她知道了赐婚的事,想来看看夫婿吗?”简平一时得意,把夫婿二字语调拉的老长,果然被敲了一记响栗。
撵内坐的确实是阎家二小姐阎静宛,来意大致如简平所言,她往日倒也进宫偶然见过晋王几面,只是突然从母亲那听说了宫内传来的消息,不免对这位王爷多了些好奇,趁着出门上香之由绕道晋王府,没想到还真的恰巧遇见了。一旁的丫鬟看出了主子的心思,竟也揶揄了起来:“小姐这趟香上的可值啊。”
阎静宛向来羞涩,被丫鬟点破了心事更是羞得脸通红。
另一边,阎鹤天正在府中书房与儿子阎孝笙谈及此事。
“晋王一直深得皇后疼爱,视如亲生,皇长子之尊如今又封了王,对二姐和阎家来说也是门好亲事,可父亲怎么好像不很满意呢?”
“许配晋王本也是桩好姻缘,只是晋王好文墨,又与丞相琴槐易多有来往,这位贤婿将来怕是不跟我们一处。为父心里总是更愿意将静宛许与东宫,毕竟是储君,将来宫中如有自己人也利于我们在朝中行事。家里几个姊妹,你大姐年纪大早早就嫁了,几个妹妹尚小,等她们到了岁数,恐怕那时太子身边早有人站稳了脚跟。”
“父亲若是为此事,可在您交好的官员府上择几位送去东宫,来日等自家小妹再入东宫倒也有老人照应。户部的侍郎姚云汉大人早年曾是您最得力的副将,他的女儿模样也算周正,人也机警,倒是个人选。况且……”阎孝笙压附到父亲耳边小声道:“晋王虽不曾入朝议事,但是其才情早就传遍永平,都陵素立嫡长子为太子,但是从古至今最终成败却常常不以嫡庶论,想来这姻缘是好是坏现在也说不好,您看呢?”
“嗯,言之有理,先往这方面促成着。宫里你也要多走动,不仅是跟太子和诸皇子,还有钟绣宫两位最贵重的公主,多上心,知道吗?”
“父亲说的是,孩儿谨记。”
“说来琴槐易也有一女……”阎鹤天嘴里小声嘟囔着,他忽然很想打探打探这桩亲事到底真如传言那样是皇后原本就这么主张,还是皇后揣摩圣心后才这么主张的。如若是后者,似乎皇上是有着自己的盘算。阎孝笙见父亲想的出神,好奇问了一句,他含糊地答道:“想到些事,也不知想的对不对,且看东宫选秀,便知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