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估计是打了几次仗,送来的信纸上还沾着烟火,匆匆忙忙写的字迹潦草,他说他跟着魏将军学了战中布局,追着北蛮人三百里深入大漠,终于生擒将领。就是十天没洗澡给他恶心坏了……
他们夺下了北蛮人的城池,全军庆贺三天,然后去胡图尔王都买烈酒,王都里的舞娘,说是只愿意给能喝下十八坛酒的俊美男子跳舞……
程仙在一堆信中翻找,终于找到这封一年前送来的信,上面讲了舞娘跳舞的事,她拿过那信笺放鼻尖闻了闻,总觉得还有没散尽的酒味。
他果然去喝那十八坛酒了。
程仙坐在一堆信纸旁边,想起原宝说的“你那朋友既然跟你说舞娘,那他肯定是看过跳舞了”。
“风流胚子!”
程仙看那信也不顺眼了,又把它们全都塞回柜子里锁起来。
这三年,她没有给原青澜回过信。
都是原青澜在给她说他的生活,每次写的信洋洋洒洒几十页,说的都是他最近在干什么,每一封信的末尾,都会写上“灵光”两个字,
紧紧只是写了她的名字,也并无别的话,欲言又止。
程仙拆开今天刚送来的信,仍是厚厚一沓,说的最近北边百姓挖山采石,也准备修神庙,他们轮完岗若是空闲也会过去帮忙。
还说他去年种了一棵海棠,却总也不见开花,估计是天太冷了。
又说他最近还是总做梦,但比刚去的时候好多了。
城中百姓家的栗子长得很好,他专门去从人家要,但手艺不好,栗子都烤糊了……
说的都是一些琐事,程仙却看的很开心,十几页长信,她坐在那里,看了快一下午。
直到最后一页,这次有些不同。
末尾处照列是写了“灵光”两个字,但是后面还有一排小字,而这些字连同她的名字,都被一个朱砂印记给盖住了。
程仙凑近细细辨认,发现写的是:
“我很想你。”
短短四个字,却让程仙心里蓦然酸涨一下。
这三年,他每次来信写几十页,都是在说他又遇到什么新鲜事,或者说些军中常见的事。从未在信中提起诸如此类的话,每一封信的末尾,写她的名字,有时候名字后面不小心滴上点墨迹,能让人想到写信人提笔欲言又止的沉默。
这四个字和前面的墨迹也不一样,似乎写过好几次都不满意,换了又换。
最后终于写上了,但又用一个朱砂印记给遮上了。
程仙去看那个尤其显眼的朱砂印记,看了半天也没明白这印记是什么。也许仅仅只是掩饰,她想了一会儿,试着将信笺拿远一点,眯着眼看——
唰一下满脸通红,程仙啪一下给信笺仍出老远。
这个好色鬼!居然印了一个唇印在上面!
这几日程仙看着门口的夏一,简直都想上去凑人。
自从那天看了原青澜的信,听他老说做梦,还总是想起末尾那四个字。结果程仙晚上睡觉的时候,居然也做了个梦,梦里有个人用红丝带绑住她,那个红唇印一直追着她亲。
程仙:“……”
这日子没法过了,她这几天都没出门,听阁里的下人说皇上要祭祖,又准备修建神庙。
这个不稀奇,永嘉皇帝年年祭祖祭天,都会修建神庙。
只是程仙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前几日原青澜的来信,也说了北边的百姓挖山采石准备修建神庙。
程仙猛地起身急匆匆下楼,拉住一个下人问:“现在是什么年月了?”
小厮想了想,才结结巴巴道:“正弘二……二十二年。”
“什么!”
原书中载:正弘二十二年秋,七皇子屠北境三城,血流成河,民怨四起。
起因是天灾。
哪怕如今很多事情已经发生改变,原青澜也不会去做那些事,可是天灾……
他在信中说,不轮岗的时候会帮助百姓们一起采石。
可若是山崩,他没有主角光环,如果不幸遇上,坏事虽然没做,那他会不会死?
程仙心急如焚。天灾必定与他说的挖山有关,她必须尽快赶去西北,告诉他这件事。
在她去确认之前,用了半日时间在寝殿写了一封信,大致意思是:无意听闻了国师的预言,说西北会有天灾,望他多加注意。
程仙没法说她知道剧情的事,只能以听说了国师的预言,她前前后后解释一遍后,让夏一务必以最快的速度送去西北。
信送走后,她开始准备出行车马的相关事宜。
如果带上两个侍女不知是否可行,至少还得带上原青澜的暗卫指路。
就在程仙忙忙碌碌的时候,国师来了临风阁。
“你的叔父来信,说部族迁移,要重新安葬阿公阿婆的棺木。这件事,需要你亲自回南疆一趟,赶在清明之前。”
“什么?迁墓?”程仙没想到还有这件事。
记忆里南疆那些恬静的日子,确实有个同族的叔父。阿公阿婆死后,只有她在跟前,后事都是叔父帮忙操办的,如今需要迁墓,总得有个人回去。
“皇上以我此生留在京城,换南疆部族百年安稳。”
国师声音平淡,早已看开,人生于世生死皆有定数。
程仙听了他的话,低头沉思片刻,现在二月中旬,离清明节还有一个多月。她若是先去西北,再回南疆,不知能否赶得上。
忽然她试探性的问了国师一句,
“舅舅,我也出身南疆,说不定也有预言之能,我最近感觉出西北方隐隐动荡,会不会是天灾呢?”
“你!”国师显然吃了一惊。
程仙笑道:“舅舅,你曾经跟我说的,你的预言之能是祖上秘密,等我入神庙才会告诉我。不如,不必等我十八,咱俩互相交换一个秘密可好?”
国师静静站在院中,沉默不言。程仙约莫猜出,他已经知道原青澜在西北了,并且他不希望自己去西北。
但他说的是另外的事,“你若不喜二皇子原凌,便可早些离京。”
程仙这才想起前几日在街上碰见原凌的事,那像蛇一样盯着她的眼神。
“舅舅,我明日就动身。”
料峭春寒,朝阳初升。
九辆华贵车驾浩浩荡荡使出城门外,两队护卫随行在侧。
此行去南疆,带了好多随行物品和丫鬟小厮,路途遥远,国师安排妥当才让程仙离开。
车队使出城门,走上宽敞的官道,一路往南。
第三辆马车中,程仙和两个侍女正急匆匆换衣服,程仙让朔雪和蓝莺拿好路上要吃的喝的,她自己赶紧换上干脆利落的衣服,长衣长裤颜色灰暗丝毫不起眼,所有的裙子都没带,扯个桌布把常用的都裹进去。
等到三个人准备好,敲了敲车窗。
跟在车外的夏一会意,等到晌午便寻理由让车队停下歇息。
几个人趁机拉了两匹马,急匆匆走过小路,往西北方向去了。
“公主,你可有不适?”朔雪骑马带着程仙,担心她长路跋涉颠簸。
程仙看着跑在前面的夏一带着蓝莺,笑道:“这马鞍再软点就好了,但是太软了又不易走长路,所以咱们还是赶路为主吧。”
走过密林中的小路,一个时辰后终于走上往北的官道。
“夏一,咱们什么时候能到啊?”
前面的夏一回头,“正常的话,七日可到。咱们走慢点,十日能到。”
他主要是怕公主这一路吃不消,要是累了瘦了,说不定殿下要罚他。
程仙本就心急,对夏一道:“不用迁就我,咱们尽快。”
身后的朔雪不知她急于去西北和原青澜说天灾的事,只以为公主急着见殿下,忍不住道:
“公主,殿下若知你这般想见他,该有多开心。”
“什么?”程仙觉得风太大了,可是她都听清了,但她也懒得反驳了。
“是是是,我恨不得马上见到他,一刻也等不及了。”
前面的夏一听得清清楚楚,他觉得这句话一定要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