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伤势虽已好转,但要完全恢复还需调理些时日,于是轻殊让小黑小白私下去取了些养元补神的药草回来,正好林泉是个厨子,有人可以熬汤药。
之后她每天按时按量,亲自将温热的汤药端去给他。
原以为他那日所言抵偿什么的,只是句玩笑话,没想到他还真不客气,使唤起她顺手得很。
一想到那人总爱诓她隐瞒她,轻殊心头愤愤,却又敢怨不敢言,于是灵机一动,以良药苦口的噱头,让林泉在今日的汤药中多加了几味药,黄连,龙胆草,苦参之类。
扶渊倚在床头,手里拿着本书,面色宁静地看着,四处清净,只偶尔有书翻页的声音。
“吱——”无人敲门,门却开了,扶渊不必抬眼去看就已了然。他嘴角微扬,放下书,看着她小心端着药碗朝自己走来。
轻殊清眸漾笑,欢容可掬,在他床边侧坐下,“师父快别看了,先喝药吧。”
扶渊将书搁在床头,伸手去接她递来的汤药,目光扫过碗中的异常深褐,接碗的手在半道顿了顿,看了眼她单纯无害的笑脸,不动声色将手收回。
“先放着吧。”
轻殊笑意一滞,“那怎么行,药要趁热喝才好!”
她将碗又往前递了递,扶渊没有伸手去接,只是神色慵懒地往后靠着,略一沉吟:“今日的药,好像有些不同……”
“没有没有,没有不同!”轻殊连声否定,“跟前几日的是一样的。”
她这欲盖弥彰的模样,扶渊忍住嘴角笑意,“哦?那你说说,都加了什么?”
“就、就是一些补神的药材,”轻殊心虚抿唇,掩饰道:“师父平时挺所向披靡的,怎么吃个药那么费劲,该不会是怕苦吧?”
扶渊挑了挑眉梢,竟完全没打算否认:“嗯。”
“……”轻殊一时无言以对,轻咳了声道:“这药一点都不苦,真的,师父不是都喝了好几日了。”
扶渊表现得很为难:“可今日不知为何,不太想喝。”
轻殊撇了撇唇,挣扎道:“师父不喝药,这病怎么会好呢?”
扶渊全然不当回事:“扛过去就好了。”
轻殊蹙眉不解:“难道师父以前生病了,都没有喝药?”
扶渊眸光掠过她,顿了顿,笑道:“其实,为师从来没有生过病。”
轻殊嗤之以鼻,心觉他又在逞强,“差点信了你,快喝药。”
“不喝,除非……”扶渊漫不经心一笑:“你喝给我看。”
轻殊面容一僵:“我、我又没生病……”加了黄连苦参龙胆草的药,苦涩的味道闻着都刺鼻,她才不要喝。
扶渊道:“那我也不喝。”
轻殊哑口无言,他前几日二话不说就喝了,怎么今日耍起孩子脾性了,“不行,这里事务处处需要你,师父要早些恢复呀!”他若不喝,她这苦到让人发颤的几味药不是白加了么!
扶渊也未去戳破,只是噙着笑看她,不言不语。
轻殊被他似有穿透力的眼神看得心里发虚,豁出去了,视死如归般屏息将碗移至唇边。
“你看,真的不苦,一点都不苦!”她抿了一小口后道。
扶渊打量了她一番,不禁失笑:“脸都皱在一起了,还不苦?”
轻殊虽只是抿了下唇,但这透心的涩苦激得心头阵阵发颤。
真的好苦……她半天说不出话,为什么难得想整他一回,又把自己搭进去。
她一把将碗递到他眼前,“我喝了,所以师父要喝完。”
扶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落在眼前的汤药上,低笑一声,伸手接过了药盏,倒是没犹豫,也没用边上的勺子,扬袖就着她抿过的碗延,将盏中的药一饮而尽。
他面色不改,合目回味片刻,隐笑道:“黄连,苦参,龙胆草,都是清热泻火的药材。”
他是元气大伤,而这些是药不对症。
轻殊愕然一瞬,他这都能尝出来?于是转念推责道:“小黑小白也真是的,瞎入药。”这药苦,跟她没关系。
“咳咳……”扶渊突然捂住心口剧咳了几声。
轻殊一惊,赶紧扶住他,拧眉道:“师父还好么?”
扶渊叹息,低低道:“八成是那几味药药性相冲了,缓缓就好。”
轻殊担忧之余也心生愧疚,耷拉着脑袋像做错事般,“……都怪我,不该胡乱掺药……”
“是小黑小白取来的药,不怪你。”
轻殊垂头哭丧着脸:“跟他们没关系,是我故意加的,想让师父吃点苦头……”
她还兀自垂眸自责,不一会儿,就听边上的人低低笑了出来。
轻殊莫名抬头去看他,双眸生辉,面色如玉,哪里是痛苦难忍的样子,怔愣了半晌,反应过来后目瞪口呆:“师父你又骗我!”
扶渊没有否认,含笑不语。
她的心思他分明早就心知肚明,却不戳穿还反将她捉弄,轻殊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意味,陡然从床边起身,哼声道:“不理你了!”